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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52:02 作者: 石頭與水
「陳小姐你在國外不知道,現在哪裡還有什麼貴族,無非就是遺老遺少。」
容揚可不是怕人說的,他來上海早看慣了異樣眼神,待那群公子小姐進入酒店後,容揚隨之去自己房間收拾。有與這些閒人生氣的時間,還不如想想到聞家的事。
容揚是個周全人,到附近置了兩樣糕點為禮,方與司機去了聞家。
聞太太聽阿芒說了容揚過來的事,家裡立刻將客房收拾出來。聞太太見容揚仍做舊式打扮,也沒露出驚奇,待容揚很客氣。畢竟,這是聞雅英的娘家親戚,人家小伙子好意過來,她家可不能失禮。容揚彬彬有禮,奉上禮品,聞太太問他些話,皆對答有禮。
聞太太心說,到底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公子,禮數周全。
小聞韶還跟著在一畔忙,給容揚遞果子,然後,很奇怪的盯著容揚,容揚說,「叫哥哥。」
小聞韶鼓著腮幫子不說話,大眼睛眨啊眨,眼中透出好奇。容揚很少見這樣小的孩子,問,「阿韶還不會說話麼?」
「會說,就是不愛開口。」聞太太笑呵呵地。
容揚跟聞太太其實沒什麼共同語言,聞太太卻是個好客的性子,她還有個好客孫子。聞韶可是有事情做了,容揚到房間,他就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到房間,容揚去書房,他繼續跟到書房。聞太太抱都抱不走,容揚心說,我還從沒這樣招人喜歡過,便隨小傢伙跟了。
容揚很喜歡聞家的書房,安置下來後就是在書房看書,或是拿幾本書到房間去讀,還教小聞韶背了一首詩。然後,韶爸韶媽回來,就見兒子背著小手挺著小胸脯複讀機一樣的念,「呢呢呢(鵝鵝鵝),曲吭(向)向天歌,白毛浮綠歲(水),紅掌撥清歌(波)。」
聞太太笑的見牙不見眼,直給小傢伙鼓掌,於是,小聞韶就得意的不得了,又給大家背了一遍。
聞知秋抱起兒子,「背的真好,誰教你的?」
聞雅英搶著說,「表哥教的,教好幾遍才學會的!」
聞雅英就坐在容揚身邊,神色中露出得意,對容揚很親近。
在聞知秋進門時,容揚就站了起來,見聞知秋的視線看出來,他含笑打聲招呼,「二姨丈好。」
聞知秋知道容揚來家的事,褚韶華打電話同他說了,讓他晚上沒事早回家。聞知秋一隻手臂托著聞韶的小屁股,不禁感慨,「阿揚已是大小伙子了。這些年不見,還記得姨丈嗎?」
容揚笑,「不太記得了,我跟父母回鄉的時候年紀還小。不過,家裡有姨丈的照片,姨丈比從前更顯風範。」
「你們長得太快,催人老啊。」
「姨丈覺著我長得太快,就看看阿韶,過一二年,再給阿韶添兩個小弟弟,姨丈就更得精神百倍。」
聞知秋哈哈一笑,讓孩子們都坐,坐下說話。照舊先問過自己的連襟兒,容揚父親的身體,雖然這實在沒什麼好問的。然後問容揚什麼時候來的上海,輕輕責備他該早些家來。褚韶華說,「說件事媽、知秋你們都得大吃一驚。容姐姐就是阿揚的小姑,你們都沒認出來吧?」
聞太太都不能信,瞪大眼睛,「真的?唉喲喲,我竟沒認出來!這眼睛是越發不管用了的。」
容揚笑,「聽小姑說,我們是在二姨丈和二姨成親那一年離開的上海,老太太您都沒見過我小姑,怎麼會認得出來。」
聞太太也笑了,說,「阿臻來家好幾次,你姨丈也沒認出她來。」
「姨丈以前也不一定見過我小姑。」容揚道,「我祖父原是個最開明的人,偏生去的早。我父親不知從哪兒學來的一肚子遺老遺少的性情,我這不還留著前清的辮子哪。現在嘉興留辮子的,也就不多的兩三家。祖父去後就是我父親當家,讓我小姑是女眷,很少讓她出門,親戚間走動都少叫她去,她估計以前都沒來過您家。這哪裡能怪您和二姨丈認不出來。」
聞太太想,也是這個理,她笑道,「縱我們不知,阿臻也該說的,咱們可不是外人。」
「我小姑常說,情分上頭不在有沒有血緣或者是不是親戚,有些親戚是親戚,有些反不如外人,而有的朋友卻比親戚還親。」容揚笑,「她從來都有自己的一套規矩。」
既非自家失禮,聞太太也就笑了,「明天把你小姑叫過來,咱們一起吃頓飯。她跟你褚姨處的好,在國外就投緣,像親姐妹一般。」
「姑媽寫信時跟我說過,說姨丈和褚姨在一起,天生地設一般。」
聞太太笑的開懷,「都這樣說。」忽然又覺著自己笑的這麼開心不大好,畢竟,前頭兒媳才是容揚的親姨媽,連忙收斂了些笑意。容揚並不介懷,很誠懇的說,「二姨過逝早,姨丈能有褚姨這樣情投意合的伴侶是姨丈的幸運,我們都為姨丈高興。」
聞太太很欣慰容揚的懂事,想著容老爺那人聽說極不成器,倒是容揚這孩子,生得好,心地也寬闊,是個好孩子。
聞雅英則有些不高興,但她也沒太過表現出來,只是緊抿著唇,低下頭別開眼,強忍著沒把不悅寫臉上。
當晚夫妻倆睡前說起話,聞知秋才想起肯體問容揚處理產業的事,褚韶華大致同丈夫講了。聞知秋笑,「這小子像他祖父。」
「你見過容老爺子?」
「沒有。我到上海的時候容老爺子就過逝了,聽說容老爺子當年在上海也是響噹噹的人物,你沒見過我那連襟兒,張嘴之乎,閉嘴者也,跟從墳坑裡剛爬出來似的。實際上就是當年容老爺子為了做生意便宜,跟前清朝廷買了個官兒,也順帶手給他買了一個,他就當自己是前清忠臣了。把孩子都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