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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52:02 作者: 石頭與水
今日,褚韶華才算見識到這座有「東方巴黎」之稱的城市的另一面。權力的媾和是這樣的赤果不帶半點遮掩,而她,是為權力媾和的見證與舉杯人。
當她千伶百俐的說出那些吉祥祝福話,心中未嘗沒有不適之感。
待宴會結束,褚韶華原是要跟著聞知秋送張市長回家,因王局長與張市長剛做了姻親,王局長主動送張市長,張市長無有不允,令聞知秋褚韶華自便。
張市長略有醉意,斯文面孔微帶酡紅,幾縷髮絲垂落額際的遮去原本的嚴謹,張市長拍拍聞知秋的肩,給心腹鼓勁,「加油啊,小伙子。」
聞知秋體貼細緻的扶張市長上車,看王局長張市長同車遠去,張局長的手下那位眉眼清秀的年輕人請聞知秋褚韶華上車,送他二人回家。聞知秋望一眼月色,道,「你們自便,我和褚小姐想走一走。」
諸人聞弦歌知雅意,自不會勉強,人家戀人說不定還有別的約會。
走出燈火輝煌的國際飯店,聞知秋與褚韶華漫步在植滿櫻花樹的步行道,夜晚的路燈下,春櫻的美麗朦朧不清,偶一陣夜風拂過,便有無數花瓣委地。
聞知秋的聲音是淡淡的輕柔,說出的話卻無比冷酷,「很多人的人生,就像這柔弱花瓣,經不起一陣微風。」
褚韶華側頭望向聞知秋,聞知秋輕挽住她的手,問,「是不是很不習慣?」
褚韶華生意場上如何練達,官場仍是稚嫩的,「你經常,嗯,這樣?」
「什麼樣?」聞知秋眼中浮起些許笑意,「看人做交易,還是與人做交易?」
「都有?」
聞知秋道,「與你們經商沒什麼不同,各行各業都一樣。」
「別把各行各業都拉下水。」褚韶華道,「我經商也不這樣。」
「你拉來的每一個新客商,必然是以前別家的經銷商。你這裡的料子多賣一尺,便有人少賣一尺。你進一步,便有人差你一步。」聞知秋道,「商界聯姻更不稀奇。」
「王局長那也叫——」聯姻?分明就是把閨女送給人糟蹋。
「關外胡大帥為了鞏固與蒙古諸部關係,一樣把閨女嫁給蒙古王爺的傻兒子。」聞知秋隨口便是褚韶華不知道的新聞。
褚韶華想到那位頗具紳士風度、有憐香惜玉美名的胡少帥,不禁無言。
聞知秋道,「這就是成年人的生活。」
這就是成年人的生活,並不完全是為了爭強爭勝,有時,只是需要活下去,不願被微不足道的一陣小風吹落枝頭而已。
我們無時無刻不在與同類戰鬥撕殺,或勝,或敗,此生不息,戰鬥不止。
褚韶華默默行了一段路,方道,「我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我也不想。」聞知秋握住她的手,「我確信我的人格還算乾淨。不論我坐在哪個位子,我盡了心,也盡了力,縱有些內疚之事,非不為,是力有不逮。」
褚韶華想到什麼,莞爾一笑,如月破雲,光華滿天。褚韶華問,「你家人是不是都這麼喜歡自吹。」
「哪裡是自吹,我這是事實陳述。」聞知秋學著王二力的口吻,「我這妹妹,倘是個男兒身,若生在前清,怕是狀元都考出來了。」
褚韶華又是一陣笑。
兩人走了一不短的一段路,這樣的飯局,並不是來吃東西,雖然褚韶華借照顧張市長的機會吃了不少,還是與聞知秋在路邊小店一人吃了一碗清湯餛飩。
聞知秋叫車送褚韶華回家。
經過蘇州河的外白渡橋時,褚韶華鬼使神差的看了眼蘇州河的河水。月色下仍是一片漆黑,偶有漁船上一二盞燈火明滅。
兩人到家的時間並不晚,聞知秋讓計程車在外等侯,他送褚韶華進去。
二人邁入客廳時就覺氣氛不對,王家兄弟面對客廳落立玻璃門坐著,面前兩杯茶水,未動分毫,看茶水未有水氣氤氳,應是早已冷卻。
褚韶華的視線自王家兄弟臉上移開,劉嫂子從廚房出來,朝王家兄弟那裡使了個眼色,褚韶華道,「劉嫂子,你先回房休息吧。」
劉嫂子上前接了褚韶華手裡的包,給她掛到衣架上,輕手輕腳的回了房。
聞知秋想緩和氣氛,褚韶華已道,「表哥們怎麼了,可是有事?」
王二力望向王大力,王大力向來直來直往,他道,「今天有個徐探長找到我們,他說,如果你問心無愧,請你以萱兒的名義發誓,你沒動家裡人下過手。如果你敢發,他過來三跪九叩,給你賠罪。」
褚韶華瞳仁瞬間收縮,不動聲色的問,「你們要我發誓?」
王大力大眼直視褚韶華的眼睛,道,「問心無愧,發個誓又如何?若我們冤了你,我也叩頭賠禮!」
褚韶華站在燈光通明的客廳,什麼都沒說。聞知秋卻覺著褚韶華仿佛孤獨一人置身懸崖孤岸,她的眼睛看向王家兄弟,神思卻不知飄到何處。一時憂傷悲痛,一時恨意深重,這兩種不同的氣質最終化作一種悍然的決絕,如同出鞘利劍,一旦靠近,必為之所傷。
褚韶華想,這些人知道什麼呢?他們來到上海,她供吃供喝,凡事無有半分不妥,這些人憑什麼站在她的家裡質問她!
王氏兄弟的臉色愈發深沉,褚韶華渾身冷冽,聞知秋站在褚韶華面前,對王氏兄弟道,「這件事,不妨問我。徐真肯定與你們說,我是第一次發現案發現場的人,也是我破壞了現場,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