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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52:02 作者: 石頭與水
「第二件,我是公共租界的探長,我與他是舊交,當他的女友出事,他第一個找的不是我,而是隔壁法租界的探長。法租界探長不能越權行事,所以,我直待第二天才接到消息,過來接管這齣惡性殺人案件。可惜我失去第一手資料,一切憑褚小姐口述當場之事,除了褚小姐的話,並無旁證。」
王大力臉色暗沉,王二力沉不住氣的問,「你到底什麼意思?」
此人話里話外明明是對聞知秋有所懷疑,如果是朋友,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
徐探長幽聲道,「褚小姐曾被人買兇刺殺,我在這條線索進行過細緻調查,並沒有異常。如果我查不出異常,那麼,便是真的沒有異常。我曾經經手過一個案件,一家男主人自天台跌落,女主人哭到昏厥,他們是有名的恩愛夫妻。但是,在發喪時有一位女郎自稱是男主人的外室,並肯定男主人必是被謀殺。我接手此案後,發現這家公子是震旦大學的化學專業畢業,天台的欄杆有被濃酸腐蝕的痕跡,後經審問方知,恩愛夫妻背後,男主人早有外室子,並要讓外室子認祖歸宗,夫妻多有爭吵,公子不忿,因父親有在天台賞月的習慣,腐蝕了欄杆,父親就此墜亡。」
「世上很少不能偵破的案件,因為,熟人作案的可能性遠遠高於買兇殺人。」金烏西垂,落日余暈染紅粼粼河水,晚風帶來一絲寒意,徐探長的聲音冷酷如春寒回溯,「褚小姐說,兇手先後將王太太、褚奶奶推落入水,當褚先生落水時,她伸手抓住褚先生,手由此被褚先生抓傷,二人一起被兇手推入河中。」
「我設想一個場景,那天,他們四人喝了一壇兩斤紹黃,一壇兩斤汾酒,褚小姐依醉酒之名令車夫停車,隨即打發車夫離開。褚小姐的酒量尋常,王太太褚奶奶都是鄉下女流,喝酒的機會應該不多,那麼,她們的酒量除非天賦異稟,不然,不會超過經常在外應酬的褚小姐。褚小姐已有計劃在身,她站在這裡,橋上雖有路燈,這裡卻是橋下,且有密密的夾竹桃遮擋視線,這是難得的視覺死角。」
「當時剛出正月,上海的夜晚還很冷,時間在九點左右,除了晚上出來應酬的人,路上行人稀少,電車也已停運。就在這裡,陰天,連月亮都沒有的晚上,河水無聲無息的流淌。先是王太太,其後是褚奶奶,褚先生因是男人,酒量略大,或者他還有神智,在殺手行兇之際,在他落入河水之際,他陡然抓住兇手的手,他抓的太急太緊,兇手被他抓傷,甚至,兇手力氣不及他,一時不防,被他拽入河中。」徐探長渾身散發著肅殺冷意,他伸出一隻手,仿佛在重演那夜驚魂,「這裡過了多久,大約一個多小時,有一位具有偵探素質與偵探知識的先生帶人找到這裡。那位先生是個極聰明的人,他能從那天褚小姐的行程找到這裡,幸運的是,這裡留下了案發現場的腳印,這位先生推斷出了落水真相,然後,這位先生立刻裝作無意的將現場破壞迨盡,花重金在水裡尋人。」
「這位先生與這租界的探長,也就是本人,有著極厚的交情。他了解我,知道我必不會徇私,所以,他沒有找我。他找的是法租界的探長先生,那位探長先生是青幫頭把交椅,徒子徒孫遍天下。既有助於打撈尋人,也能阻止案件立刻由我們巡捕房接手。因為,這位先生對兇手有著極深的眷顧,不論兇手是生是死,他都不願意兇手背上惡名。」
徐探長話音剛落,王大力缽大的拳頭便狠狠砸在徐探長臉上,徐探長敏捷的後退兩步,仍是被王大力拳鋒掃過,撞上身後夾竹桃叢,枝葉折斷。徐探長笑著拭去唇角血跡,王大力眼中躥火,怒問,「你憑什麼這樣說!」
「我沒有證據,這是我的推測。」徐探長平靜至極。
王二力逼上前一步,惡狠狠的盯住徐探長,「你沒證據,就能亂編排我表妹!我表妹為什麼要害自己親人!她這樣一個弱女子!」
「第一次刺殺褚小姐的兩個匪徒,其中一個就是被褚小姐開槍打死。她僅限於知道怎麼開槍,先前未開過一槍。如果她感覺到極大危機,她會毫不猶豫扣下扳機。」徐探長牽動唇角傷處,疼的微微皺眉,扣手揩去唇邊血跡,「恕我直言,就是兩位這樣的壯年男子,也不一定有她的膽量。」
「據我所知,她與自己的親人關係並不好。據我所知,令母令妹令妹夫頗是貪婪。」徐探長站直,望向兄弟二人,「想必你們也知道褚小姐曾將四十萬大洋捐給慈善機構的事,她當然不會為錢殺人。你們當然可以不信我的話,如果你們想知道真相,那麼,今晚回家問褚小姐一句,她可敢以自己親生女兒起誓,她沒有對自己的親人下手!」
「如果她敢,就算我徐真冤枉了她,我必將三跪九叩,在褚小姐面前負荊請罪!」
夜風颳過,徐探長擲地有聲的誓諾放下,遠處汽笛長鳴,電車鈴叮叮鐺鐺的自橋上駛過,夕陽徹底的隱入地平線,黑暗撲天蓋地來臨。
第190章 巨浪之十四
沒有來到上海前,褚韶華不只一次的聽人說起過上海的美麗與繁華。當她真正踏上這片生機勃發的土地,如同來到最適宜自己生長的土壤,褚韶華平生志向得以在這塊土地施展,成長。
在這個相信汗水的地方,她終於能一展才幹。
她是這麼喜歡這個可以讓理想肆意生長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