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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52:02 作者: 石頭與水
    褚韶華要給聞知秋倒水,聞知秋連忙接了暖水瓶,低聲道,「我來吧。」

    褚韶華鮮少會請客人到家人,茶杯也就兩隻,聞知秋倒好水,放暖水瓶的時候見褚韶華書桌下有個竹編套子的腳爐,知道褚韶華是暖腳用的。便給她提出來,放在腳底下,說,「踩著暖和。」

    「剛問你哪,你來做什麼呀?」褚韶華也沒客氣,把腳又踩了上去。她在家裡都是一身自己做的大棉衣,棉花都是今年的新棉花,特別暖和。平時褚韶華都是一聲的摩登洋氣,這一身棉衣棉鞋的穿著,倒也有趣。

    聞知秋道,「聽說你受傷了,過來看看。」

    「哈,聽你那腦子有病的妹妹說的吧?」褚韶華論脾性之厲害,那是比聞春華還要強出三座山的。她不只如聞春華一般只會撒潑用強,褚韶華既能用強還很能講理,接著兩眼一橫,就朝聞知秋告起狀來,「腦子有病就該送到醫院去治,成天不把她看好,叫她到我商行撒潑!今天剛吃過午飯,她就跟吃了炮藥似的往我們商行來了,一進門兒,事也不說,劈頭就問我怎麼搶她家的生意!做生意自來各憑本事,跟威利先生合作的也不只我們商行。是我們商行賣貨賣的好,威利先生才讓我們做他的國內總代理。我們雖是總代理,也從來沒說過不給別人飯吃,先前合作的那些商家,我與褚先生商量好了,以前怎麼著,以後也是怎麼著。你那好妹妹,話也不聽別人說,褚先生好意倒茶給她,她抄起茶盅子就砸我,看我叫她撓的!我沒抽死她就是給你面子了!你來的正好,我把話放下,以後別家的生意一如以往,周家的生意別想!」

    「你說!你們家這叫什麼人!」褚韶華把聞知秋訓了一頓。

    聞知秋將手裡的水遞給她,不緊不慢道,「我家也不只她一個,是不是?也有好的,是不是?」

    「誰家沒幾門子糊塗親戚哪。」聞知秋望著褚韶華氣鼓鼓的模樣,極通情達理的說,「我得謝謝韶華你給她吃個教訓,這事別說你生氣,我聽了也很生氣。你這手如何了?到哪個醫院看的?要不要緊?」

    「你給人撓成這樣不要緊啊!」

    聞知秋道,「我知道韶華你很生氣,哎,我給你鞠個躬吧!」說完就站起身給褚韶華鞠了個躬,褚韶華不領這情,斜著眼睛冷嘲熱諷,「唉喲,這是給你那好妹妹賠禮道歉來了?」只要聞知秋敢點頭,褚韶華還有好聽的等著他。

    誰知聞知秋十分狡猾,他搖了搖頭,誠懇的說,「不是為她,她自己做的錯事,我幹嘛為她道歉。我是心疼你,這樣的事,我竟不在你身邊。倘是我在,我就把她打回家去了,也不會叫你受傷。」

    「哼,總算還有個明理的人。」褚韶華哼一聲,「鞠躬就不必了,剩下的話也不用再說,更不用給什麼人說情。你不是向來不管生意上的事嗎,我們生意上的事,更無需你插手。」

    褚韶華一句話便把周家在聞知秋這裡的路都堵死了,聞知秋好笑,「我是我,周家是周家,我焉能將他們置於你之上。我就是過來看看你,你沒事,我也就放心了。」

    褚韶華心下稍覺熨帖,再次對聞知秋道,「你那妹妹,真是個神經病!」

    「何嘗不是啊。」聞知秋簡直給這種拖後腿的妹妹禍害的不輕,聞知秋道,「這次必要她長個教訓。」又問褚韶華這位德國老師如何。褚韶華道,「很好,每晚我過去學習德文,約翰先生還說我學的快。」

    聞知秋拿了她的書來看,見她已經在讀簡短的對話,很是高興,說,「是學的很快。」

    「跟英文很像,當然會學的快。」

    「語言都要多練習,我陪你練習一下吧。」

    「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你這就回去吧,待到深更半夜,車都不好攔了。」

    「就念一遍。」聞知秋平時工作忙,他也想溫香暖玉同心儀之人在一起說說話,有著這一時片刻的悠閒。聞知秋目光柔柔的,嚴謹的德文在他嘴裡都多了幾分繾綣。

    褚韶華忽然就覺著屋裡有些熱,搓了下後頸,很快被聞知秋溫雅的聲線吸引過去,褚韶華就與聞知秋你一句我一句的讀了一頁德文書。待把這一篇念完,聞知秋把書放到褚韶華手裡,輕聲道,「我該走了。」

    褚韶華點點頭,起身送聞知秋。聞知秋壓住她的肩,「我自己出去就行。」

    「那我也得鎖門哪。」

    聞知秋恍然一笑,褚韶華從櫃中拿條圍巾給他,「大冬天的出門,怎麼也沒戴條圍巾。」褚韶華這條圍巾是灰色羊絨呢的,自己商行的料子自己裁的,用灰色的細繡線鎖了個邊兒,不論男女都能用。褚韶華遞過去,聞知秋卻是將高大的身子微微一低,褚韶華給他在頸間一掛,聞知秋自己圍好。

    褚韶華側耳細聽,聽到窗外有沙沙聲,她說,「不會下雪了吧?」

    夜間聲靜,聞知秋也聽了聽,說,「應該是小雪粒子,今年上海還沒正經下過雪呢。」

    褚韶華道,「要不你往容叔叔書房湊合一宿,別回了,這大晚上的又下起雪來,可太冷了。」

    「沒事兒,這也還早。我出去到街口店家借電話叫輛汽車,也沒多少功夫就能到家。」要是韶華留他在香閨,他是說什麼都會留下的。可惜韶華這樣的性子,如今名份未定,焉能留他呢?

    褚韶華不知聞知秋肚子裡想這些不正經事,在柜子里繼續翻了翻,翻出一件深色呢料的斗篷來,「這是我秋天做的,裡面掛了真絲胎的內膽,原想著晚上要是冷就披著禦寒,結果我這棉衣太暖和,斗篷一直沒穿。你披著吧,以後有空再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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