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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52:02 作者: 石頭與水
吃過午飯,王家幾人就到褚韶華屋裡說話去了。王大嫂子看褚韶華這裡的被褥都是厚實的,屋裡東西也還是以前的那些,都很齊全,沒再說陳大順的事。人已是去了,褚韶華還得繼續過日子,再說陳大順也是枉然,反是叫母女倆傷心。王大嫂子就說些家中瑣事,褚韶華問了問王二力打算去天津的事,王二力看妻子一眼,就知道是妻子跟表妹念叨的,王二力道,「是有人這樣跟我說,我還沒想好。」
褚韶華道,「二力哥你也是常往北京去的,天津離北京很近,坐火車也就半天的時間。眼瞅年就近了,年前生意最是好做。你要是去,帶個可靠人,買貨時多留個心眼兒也就是了。這時機別猶豫,你的東西多是零賣,趁著年節躉些貨來應能賺上一筆。只是必要把東西看好,我們家二叔如何被人騙的,你也是知道的。」
王二嫂子想到陳二順被騙的傾家蕩產之事,不禁有些心下沒底,「要我說,還是在北京穩妥。」
褚韶華道,「天津也是條路子,何況,天津離咱家比北京更近。不論什麼路,就是剛走時不大好走,就得多做準備,多加小心。掙錢哪裡有容易的呢。二力哥,你跟嫂子、跟大力哥商量著來。」
王二力點頭,「我必會留心的。」
待王家人自陳家告辭,在車上,王二嫂子與王大嫂子說,「表妹這樣的聰明人,偏生命苦。」
王大嫂子嘆口氣,「誰說不是呢。」
隔五六天,王二力一人過來,給陳家拉了一大車柴禾來。王家兄弟都是有心的,上次過來就留了心,見家裡柴禾不多了,王二力想著,陳家現下都是女人在家,就是一大早的摟樹葉撿樹枝,也有多少呢,又往哪裡弄柴禾。乾脆就給送了來,王二力把柴禾卸了,飯也沒吃就要走。
陳太太苦留不住,王二力說明兒要去天津,今兒得早些回家。
褚韶華道,「洗把臉的功夫總是有的。」讓王二力過去洗臉,王二力洗把臉,褚韶華天生就是愛操心的性子,給他倒碗溫水,問,「二力哥和誰一起去?」
王二力一口把茶碗的水喝光,褚韶華又給他倒了一碗,王二力道,「我把老三帶上,他也該出去見見世面,甭光往家裡窩著。都窩傻了!」
褚韶華道,「人早些開闊眼界,以後見識就不一樣。帶三順哥去也好。」
王二力與她說幾句話,就趕著騾子車回去了,讓她不要掛心,待從天津回來,再過來說話。褚韶華依舊帶著閨女送到大門口,其實,王二力覺著,要不是褚韶華是個婦道人家,他真是願意帶褚韶華一起去天津趟路子進貨。褚韶華多靈光啊,比他那沒見識的三弟有用多了。
偏生褚韶華是個婦道人家,如今守寡在家,又有孩子要照看,更不能出遠門。
因著王家人又送菜又送柴,陳太太閒了都念叨兩句,「王家表兄都是實誠人。」要陳太太說,比褚韶華娘家還要厚道三分。褚韶華應一聲「是啊」,也沒別個話了。
她娘家的確沒什麼好說的,褚韶華想到娘家就半點談興皆無。
只是,難得陳太太還有點評別人娘家的興致,陳太太自己的娘家,宋苹的娘家,宋家,一直也還沒有人過來。
王二力走了好幾天,宋舅媽宋舅舅方一臉哀痛的上門兒了,先是哭了一回外甥陳大順,鬧得陳太太也跟著哭了一聲。之後就打聽起北京的生意來,宋舅媽原以為陳大順一去,就當是女婿陳二順當家了。其實,原也是宋舅媽所想,只是宋舅媽再也料不到陳二順直接把家業敗了個七零八落。就像陳太太同宋舅媽哭訴的那般,「在北京實在是支撐不下去,我就帶著她們妯娌和孩子先回來了。」
宋舅媽原是提了一籃子雞蛋過來的,待宋舅媽走後,褚韶華發現那雞蛋只剩一半了。陳太太直接急了眼,看倆媳婦如看賊,審問二人,「這雞蛋咋少了這許多?」
褚韶華不好說什麼,宋苹臉脹的通紅,陳太太立刻就猜到了,不可置信的直著眼盯著宋苹問,「苹兒,你娘又把雞蛋拿回去了?」
宋苹羞愧的說不出話。
褚韶華只好把宋舅媽走前的話同陳太太說了,「舅太太說這雞蛋里有一半是要拿給李大戶家的,李大戶早先跟舅太太訂下的,舅太太一會兒得給李大戶送去。」
到底當著褚韶華,儘管陳太太根本不信宋舅媽這鬼話,可眼下這台階不得不下,只是想到娘家弟妹這樣的勢利,陳太太心下恨的不得了,好幾天沒給宋苹好臉色。
宋苹一連幾天眼睛都是腫的,褚韶華是真不喜歡宋苹這性子。她太知道宋苹,因倆人一同進門兒,宋苹又是陳太太的娘家侄女,先前未免沒有想壓她一頭的意思,只是後來事事不如她,方不得不低頭。後來,大順哥去了,宋苹怕是想擺個當家媳婦的架子,只是,她這當家媳婦的架子還沒擺起來,陳二順又把個家業給敗了。這樣惹人厭的人,褚韶華卻也可憐她,這樣的愚昧,蠢笨。偏生倆人又做了妯娌,褚韶華見她如此,嘆口氣勸她,「自己想開些吧。」
宋苹哽咽,「我自己的娘家,自己個兒親娘……」明明提了一籃子雞蛋過來,聽著她家現在家業不比從前,立刻又把一籃子雞蛋提了半籃子回去,這叫什么娘家,這還是親爹娘嗎?
褚韶華都不理解宋苹為什麼對娘家有這麼深的感情,宋舅媽再刻薄,提了一籃子雞蛋過來總也留下了半籃子,她娘就空著手過來哭了兩場,她一樣理解她娘。她娘不容易,她娘家窮,幫襯不了她什麼,就算一家子都過來,也不過是一起哭罷了。她特別理解,沒什麼不理解,也沒什麼委屈的。這世上,總是有明明應該很親近的人,其實緣份極淺。明明關係一般的人,卻也許可以相交若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