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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52:02 作者: 石頭與水
    魏東家道,「你哪裡曉得,大順媳婦的娘家以前也興旺過的,褚老爺子當年也是生意場上的前輩。二順媳婦是陳嫂子的娘家侄女。」

    「二順媳婦是陳嫂子的娘家侄女我知道,大順媳婦娘家不說精窮的麼。」

    「現在是窮了,以前褚家老爺子在時,褚家也是興旺之家,不然怎麼與陳大哥家定親的。」魏東家吃過蓮蓉酥,擦擦手,隨口道,「褚老爺子我見過,長得極精神的一位長輩,做事極講究,可惜後繼無人哪。別看起家不易,多少年才能給兒孫掙下一份家業。可這家要敗起來,三年五年也足夠。褚家接下來的兩代男人都不成,我瞧著,大順媳婦這性子倒是像褚老爺子。」

    「唉喲,那難怪他家以前能發家哪。」便是魏太太也得承認褚韶華挺有本事。

    褚韶華的本事還不只在給自家賣糧食上,賣了自家的糧,褚韶華是個心思靈巧的,跟大順哥商量,「眼瞅再過半個月就是麥收了,大順哥,咱村兒可有幾戶田地多的人家。不說別人,像三叔家,兩三百畝的地,怕也有存糧的。我把咱們從老家到北京來租大車的錢算上,刨去這個成本,在北京賣糧也比咱在村兒里賣糧要划算的多。大順哥,你說,咱給三叔寫封信,把這事兒告訴三叔,若是村里誰家有餘糧,到北京來賣,就是費些路上的力氣,想來鄉親們也是願意的。」

    陳大順想了想,覺著這事有可行之處,他道,「三叔不是外人,不過,這事還得先跟爹商量商量,不好不叫他老人家知道。」

    「誒。」褚韶華就跟著大順哥一道去了正房。

    陳老爺聽小兩口說了,道,「麵粉廠也是新興起來的玩藝兒,老大家的,你再跟麵粉廠那裡打聽仔細了。要是沒什麼問題,就寫封信,大致跟你三叔說說這麵粉廠收糧的事,打郵局寄回去。」

    褚韶華雖還不知道郵局是個什麼地方,也很乾脆的應了。

    待小兩口走後,陳太太道,「這定是大順媳婦的主意,咱大順沒這麼些花花腸子。」

    「你這叫什麼話?」陳老爺皺眉,「大媳婦也是好心,三弟那是外人麼?他也好幾百畝的田地,家裡定有存糧的,要是能賣個好價錢,難道不好?」

    「我不是說不好,可這眼瞅三伏一到,新糧食就要下來了。再說,每年的年景也不一樣,要是年景好,陳麥子自然就不值錢了,可萬一年景不好,陳麥還要長價的。她這麼急惶惶的替別人張羅,誰知道能不能落個好字呢?」陳太太撇嘴道。

    「要是為這種老天爺的風險就怨老大家的,這樣的人也不值得多來往。三弟不是這樣的人。」陳老爺做生意多年,焉能不知凡事都有風險,吃饅頭還能叫噎死哪,難不成就不吃饅頭了?想得高利,必然要冒風險。就是在家放著,難道就沒風險了?新糧一到,舊糧哪裡還值錢?

    陳老爺這樣說,陳太太卻依舊堅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趕明兒我得說說她,自家事還忙不過來了,就別為別人家的事操心了。」

    「你知道個屁!」你說半天就有人聽不明白,陳老爺一下子火了,直接瞪眼睛罵人了,「少動那些個沒用的小心眼兒!咱們自家才幾個人,如今柜上用的,都是老家的鄉親。但凡人家過日子,能幫人一把就幫人一把,這又不是幫外人,親戚好了,對咱家有什麼壞處不成?!沒見識的老婆子,以前想幫也是有心無力,沒這樣的機會,如今既有這機會,你不說幫忙倒罷了,你也想想,小舅子家也是五幾十畝地哪,他家難道沒有存糧?」

    陳太太這腦子,就得陳老爺發飆才能給罵醒,陳太太一想到弟弟家,接著就想到了妹妹家,說,「我妹妹家肯定也有。」

    「那還囉嗦什麼?要是能把這條賣糧的線牽好,以後不管是族裡還是親戚家的糧,都不愁賣。」陳老爺沒好氣道。

    陳太太卻是個不怕罵的,相反,她頗有些自家的小心眼兒,就是那些個小心眼兒,實在是叫人瞧不上。這不,她又給丈夫出主意,「那老大媳婦這麼里里外外的忙,總不能叫她白忙。」

    陳老爺眯眼看她,陳太太道,「到時他們賣糧,咱家總得得些利吧。」

    這話險沒叫陳老爺給她兩腳,陳老爺低聲怒斥,「閉嘴!」

    陳太太看當家的形容是真的惱了,連忙不敢多言,還替自己分辨,「我也就一說,不成就算了。」陳老爺簡直給這蠢才氣的吐血,自私、貪財,生意場上的兩大忌諱,陳太太一個沒落,三言五語間全犯了個遍。這要是年輕時,陳太太這話就得挨揍,如今到底上了年紀,兒子都娶媳婦了,陳老爺不好再打媳婦,瞪她一眼,冷冷道,「生意上的事,你不必插手!」

    陳太太主要是看當家的臉色委實不大好,心下到底不服,想著,她不插手,大兒媳婦還不是成天東奔西跑的!

    ——

    要說人跟人的差距,說天壤之別,大家可能覺著太過誇張,可有時,這話完全是恰如其分。

    陳家按理說並不窮了,可陳太太依舊是每天鑽錢眼兒里一般。她見當家的說不動,還私下跟褚韶華嘀咕,褚韶華心下實覺好笑,面兒上還得不動聲色的跟這蠢婆婆分說,「媽,要是咱家做糧鋪生意,咱們親自去收糧,這裡頭自當有咱們的利。可如今不過是湊巧見著這個機會,事兒到底成不成,得是三叔跟麵粉廠談了,這如何好從中得利呢?要是去拿這個錢,怕得生疏了親戚情分。再說,就咱村兒里那點兒糧食,咱們瞧著多,可實際上,租騾子租馬租大車的一路送來,租車的花銷,人工的花銷,還有路上的花銷,說到底也不過是賺個汗珠子的辛苦錢。要是咱們這裡還要倒一手,怕跟家裡賣糧比起來也強不到哪兒去。這樣的話,以後也沒人來北京賣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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