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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30:53 作者: 點點萬
    十六七歲的男生,在乎的只有輸贏,疼不疼,痛不痛都是次要,所以余紀只問藍天能不能打,所以藍天拼上一條腿也要繼續。

    展成舟都看在了眼裡。

    展成舟知道藍天是倔強的——學不好物理和數學,偏要硬著頭皮選理科,比誰都努力;明知道開飛機危險,偏要追求夢想。他就是這樣笨拙燦爛,熠熠閃光。

    展成舟也蹲下去,捏了捏藍天的腳踝。

    「嘶——展成舟你幹嘛!」藍天叫了出來,額頭上滑下一滴汗。

    展成舟抬頭看著藍天的眼睛,心裡堆疊了許多情緒,開口一句卻淡得像初夏的風,「去醫務室吧。」

    「我不去。」藍天想把腳縮回去,被展成舟扣住了。

    「去醫務室。」

    「我不能去。」藍天眼圈紅了,他太想要一場勝利。

    展成舟站起來,看向啦啦隊的女孩,「麻煩你們送他去醫務室。」

    沒人動作,旁邊球場還有比賽在進行,熱烈喧鬧,展成舟卻好像聽到倒計時秒表嘀嘀嗒嗒地響。

    他看了一眼比分牌,脫了上身的短袖,當著全場觀眾的面套上球衣,然後對藍天說:「你乖點,我替你上。」

    藍天怔了怔,余紀驚呆了。

    待余紀反應過來,他猛地拍了一把展成舟的背,「展弟弟,這個逼裝得很好,但你會不會打球?」

    藍天彎起眼,眉毛一挑,小虎牙悄悄地露出來,他把手搭在替補隊員肩上,「得了,帶我去醫務室吧。」

    「不是,你這就走了??」余紀還在震驚。

    「我受傷了。」藍天說得一本正經。

    坐到醫務室里,藍天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展成舟那一句「你乖點」,一下子把自己臊得滿臉通紅。

    校醫還當他是發燒了,要給藍天測體溫,藍天不好意思說不要,把溫度計夾到腋下。

    他現在不怎麼擔心輸贏。

    贏了最好,輸了也不要緊。

    藍天一直覺得展成舟像霧中樓宇,只能朦朦朧朧看個形狀,神秘得叫人著迷,叫人止不住探尋欲。他一直向著濃霧深處走,倒也沒遇上什麼荊棘或坎坷,只是漸漸發覺厚重霧團都是展成舟自己布下的結界。

    可能是這日陽光太好,也是藍天傷得太巧。

    總之,那棟或巍峨或精巧的建築,自己把結界給去了。

    這比贏球還令人高興。

    ☆、不是病

    展成舟一上場就用完美的三分獲得了話語權,正好余紀和其他三個人都有些累,於是球全傳到展成舟手上。

    他原本還有些拘束,看到撞倒藍天的胖子髒動作不停,想起藍天通紅的雙眼,展成舟再顧不得其他——

    如果藍天想贏,展成舟就幫他去贏,只是這樣。

    最後贏得倒也輕鬆,展成舟連投了幾計三分,把分差拉大,最後專門和那胖子對位,一邊悠閒自得地耗著時間,一邊似笑非笑地警告他「別偷偷摸摸搞什么小動作」。

    惹得余紀比賽結束之後直呼展成舟是「逼王」。

    展成舟沒想裝逼,他就是覺得不痛快。

    余紀也是個心大的,他只沉浸在打贏比賽的興奮勁兒里,也不問展成舟為什麼之前不願意比賽。

    結果是一節半比賽打下來,根本沒人在意到展成舟的手,只知道一顆籃球新星冉冉升起。

    展成舟到醫務室的時候,藍天已經躺床上睡著了,腳踝上纏著繃帶,睡得安詳靜謐,呼吸平穩緩慢。

    校醫不知道去了哪裡,醫務室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展成舟坐在椅子上等了會兒,等到晚陽西沉,霞光遍天。

    「藍天,醒醒。」展成舟輕輕地喚他。

    「嗯……你來啦。」藍天一睜眼見著展成舟就彎起嘴角,撐著床沿坐起來。

    「腳還疼嗎?」

    「疼。」

    展成舟有點無奈,「那你還逞強。」

    「當然不是不知道還有你嘛。」

    聽著像埋怨,也像誇獎,是撒嬌的語氣。

    展成舟不說話了,他好像還沒準備好對這個人坦白。

    藍天自己把話接上,「校醫說我要靜養,那明天的比賽是不是還有你替我?」

    「還惦記上明天的比賽了。」

    「有沒有?不會沒有吧?」

    展成舟笑著看藍天,說有。

    藍天喜色更濃,愉快地嘆了口氣:「贏了啊。」

    金棕的晚霞穿過玻璃,落到藍天含笑的眼眸里,散出點橙黃的光,竟把生動的人照得像沉靜剔透的玉。

    展成舟覺得自己的比喻還不夠貼切,藍天和玉不同,他是暖的。

    「明天你會替我的吧?」藍天又問了一次。

    展成舟點頭。

    「你真好。」

    病床上的人終於心滿意足,笑得睫毛上都卷了點光,讓展成舟捨不得移開視線。

    他終於鼓起勇氣,「我想和你說一件事。」

    「你說。」

    「我……」

    展成舟豎起拇指,舉到藍天眼前,自暴自棄地笑了一下。

    他知道藍天會覺得奇怪,可能還會被嚇到,但一定不會嘲笑自己,可能還會安慰幾句。

    但展成舟也不想聽安慰的話,他希望藍天什麼也不要說。

    藍天沉默了一會兒,「所以你總是那樣啊。」

    展成舟不知道他說的「那樣」是「哪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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