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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27:32 作者: 一喜
    眼神,連同心一起不可遏制地柔軟,驀然覺得為了這份失而復得的幸福,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因為時光的演變,因為命運的作弄,因為自己的任xing妄為,已經錯過太久太久。可即使是這樣,卻還是那麼那麼深愛這這樣一個人,於是似乎什麼都可以妥協,什麼都可以原諒。

    就像魚一樣,只有7秒的記憶,卻願意不帶記憶地與之相愛一生,永永遠遠就像愛上的第一秒一樣堅定,直到死神降臨,心中惦記的還是對方最美好的樣子。

    程今夕想起一兩個小時前顧淮南問她還來不來得及時候的模樣,恍惚的,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燈火恢弘下,顧淮南眼眶裡的隱隱的淚光像是pào彈一樣瞬間轟爛了她的心臟,以至於她完全忽略了自己其實早已淚流滿面。

    那麼多年的委屈,竟還抵消不了那一刻顧淮南眼裡的疼痛。

    她心疼著他的心疼。

    「顧淮南,還來得及。只要你在等,我就在等。」那一刻,她輕聲說。

    如墨潑過後的夜,靜謐安然。因為安靜,làng花拍打礁石的聲音在黑暗中被無限地放大,水聲沙沙,還有沙石呼吸的聲音。

    除了停泊在沙灘上的那輛車子,除夕夜的沙灘上空空如也,只有幾盞昏huáng的燈,疏散地照亮一隅海岸。

    冬天夜晚的風涼得一點也不溫柔,車子開了一扇天窗透氣,車內的暖氣卻是打得飽飽的。程今夕身上披著厚厚的羊毛毯子,隔著車窗望向大海與天空jiāo接的地方,瞳孔里映襯出不同顏色的黑,神色平靜的自己的臉,還有身旁始終注視著自己,眼睛一眨不眨的顧淮南。

    「沒有星星啊,」程今夕用手指戳戳玻璃,「也沒有月亮。」

    顧淮南笑了,說「嗯。」

    「什麼也沒有,什麼都看不清。」她似乎有些不滿。

    「怎麼看不清,你在,很亮,我看得很清楚。」不知什麼時候,兩隻手又纏在了一起,顧淮南的掌心厚實而溫熱,緊緊包裹著,十指相扣,相互摩挲。

    溫柔而繾綣的安撫,舒服得讓人閉上眼睛,連同方才一直怦怦跳動的心都緩緩地安置到了原位。

    空氣中瀰漫的沉默並沒有叫人覺得不適,耳畔縈繞著對方的呼吸聲,似乎時間都在這一刻的安靜中悄然停滯。

    過了很久,直到密合的掌心漸漸滲出了薄薄的細汗,程今夕才將眼睛慢慢張開,「顧淮南,你做好準備了嗎?」

    她問得很認真,笑靨妍妍。

    「別人喜歡的都是那個光鮮漂亮的我,可你看到了,那都是假的。而裡面這個破爛偏執的我,只有你一個人看得到,也只要你一個人喜歡就夠了。」程今夕指著心口,笑著,卻又似乎想哭,似乎怎麼也掩飾不了內心的瑟縮和不安,「……你會害怕嗎?跟我在一起,如果這次決定了,那就是一輩子……就像這樣,我會牢牢抓住你的手,到死都不放開……顧淮南,如果你怕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我不會放開的。」顧淮南淡淡地說,下一秒便沒有遲疑地將她箍入懷中,腦袋靠著心口,那密密相抵的寸隅之地溫暖地仿佛chūn暖花開。除了顧淮南自己,沒有人看到他此時流下的眼淚。「這次換我抓住你。我很握得很緊很緊,生或死,都不會放開……」

    「你知道,你說什麼我都會相信。」程今夕鼻子囔囔的。

    「真的,那就笑一個給我看。」

    她埋著臉,認命似的傻兮兮笑出聲。

    「小橋,相信我會一直愛你。」顧淮南心疼地揉了揉她的發,知道都揉亂了,都捨不得放手。

    「是,我相信。」

    「相信我們會白頭到老。」

    「是……我相信。」

    顧淮南突然說,對不起。

    「嗯?」程今夕抬起頭,亮晶晶的眼睛瞧著他。

    顧淮南失笑,「你猶豫了一秒鐘。」

    「一秒鐘都計較啊,小氣鬼。」程今夕懶洋洋地將整個身子都靠上了顧淮南的肩,她打了個哈欠,「天什麼時候才亮啊……」

    「著急了?」

    程今夕道,「天亮後,我們都會成為B城的新聞。」

    「嗯。」

    「會被人笑話的,你也覺得沒關係嗎?」

    顧淮南眉眼彎彎,「被誰笑話?你會笑話我嗎?」

    程今夕但笑不語。

    她看見近海上掠過一隻海鳥,黯淡的燈光恰恰打在它的身上,周身白色的羽毛,猶如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而後身披光輝隱入無邊的黑夜中。那盞燈依舊亮著,大海依舊波瀾不止,而那鳥,似乎只是不小心入了夢。

    「你不會笑話我就好。」他語氣篤定,「別人如何想,你不在乎,我又怎麼會在乎。」

    「我們真是兩個惡人,即使傷害了別人,也只會內疚一點點,就像許慧,就像她的家人,還有段從……還有,你的家人……可我們最終在乎的也只有自己。」程今夕嘆了口氣,「會有報應的……」

    「嗯,刀山火海,天打雷劈,哪怕huáng泉碧落,都有我跟你一起,不會寂寞的。」顧淮南的眼睛好像寶石一點綻放出耀眼的光華,蘊含著堅定和決然的光芒,迷人的好像深埋世間最珍貴的寶藏。

    「要命,說得這麼嚇人,」程今夕咯咯笑了,攥著顧淮南的手卻握得更緊了,「也就是我啊,這麼傻,哪怕要死都想跟你死在一塊。」她頓了頓,聲音忽的弱了下來,「……差點就錯過你了,顧淮南,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這種害怕,是那麼深刻。

    深刻到……即使現在你就在身邊,緊緊抓住我的手,我還是害怕,怕這一切只是我入了夢,天亮了,太陽升起,夢就醒了。而你變成泡沫,消散,然後再也不會出現。

    「我知道,我都知道。」顧淮南不知道不怎麼安慰她,唯有用更堅定的力量回握,給予他能給予的最多的勇氣。那是他欠下她的罪,讓她驚恐,讓她不安,讓她患得患失,這些都需要今後的日子慢慢來償還,一輩子,甚至更多,就如同她所說的,生死與共,或許唯有到死亡降臨的那一刻,他才能真正證明,他真的如同承諾的那樣與她走過了一生一世。

    「睡會兒吧,我說故事給你聽。」顧淮南拍拍她的頭。

    程今夕輕不可聞的「嗯」了一聲。半闔著眼,伴隨著làng花和顧淮南的聲音jiāo織在一起,漸漸地,帶著惶恐,與睏倦糾葛作戰,最終仍然不敵地沉沉睡去。

    顧淮南說了很久,也不在乎她是否聽到,然而故事並未說完,因為實在太長,那些她告訴他的,他訴諸與她的,或者從旁人口中聽聞的,似乎已經累計了兩個人一生所有的蹉跎。

    他身邊的人,親人,朋友,對她步步算計,狠心傷她至深。他說好的要護她一生平安,最終卻言而無信。

    她為他失去的,為他堅守的,為他放棄的。那一場場刻苦銘心,剝離血ròu的噩夢,糾葛了她那麼多年,而他全然無知,如劊子手一樣冷靜旁觀,在無知無覺中刀於她起刀落以為,卻還以為她依舊天真幸福。

    他想起那迷亂的一夜,她抓著他的手一遍遍撫摸小腹上的傷口,她流著淚說疼,她說她太疼了。那是他們重逢後,在他面前唯一的一次示弱,而他卻忽略了她的痛苦,沒有疑問,沒有安慰,在天亮後狠心離開。

    ……

    顧淮南知道,那些都是他們的心結,很痛的,一刀刀劃在他們兩個的心頭。即使破鏡已經重圓,疼痛卻依舊沒有消減。

    他們就像寄居在彼此骨血里不能癒合的傷口,依存的時候痛,分離的時候更痛。而也許只有這一刻開始,他們才在疼痛中真正了解彼此的無奈和難受,也是從這一刻開始,他們才真正的心意相通。

    會不會太晚?你說你不會。

    你還願意相信我。真好。

    凝視著程今夕安寧的睡容,看著月亮從厚厚的雲層厚爬出,銀白的光輝灑落在海面,波光粼粼如銀河謝落了一地繁星。

    「新年快樂。」顧淮南撫摸著她微隆的小腹,珍視的輕吻悄悄地印上了她的額頭。

    將所有的溫柔都打包起來,傾囊相付。匍匐於你的腳下的將是蓄積如海的真心,日日夜夜包圍著你,哪怕海水枯竭,亦永不相負。

    「幸好,一生還那麼漫長,我們還沒有失去更多。」

    ==============================正文完====================================

    ☆、程顧番外:時光留給最珍貴的人

    程顧番外:時光留給最珍貴的人

    「程今夕,你以為這樣你就能擁有一切了嗎?」傅雲姿躺在病chuáng上,雪白的繃帶將她束手束腳的包裹起來,連同她那張曾經貌美如花的臉孔,現在的她就像一具意識尚存卻飽含戾氣的木乃伊,在那不移不動,卻用最毒的語言詛咒著。

    程今夕靜默地坐在病chuáng邊的椅子上,眼神淡漠地看著她,「我並不想要一切。」

    「呵,你別傻了……你以為我當年脅迫你引產的事qíng顧家不知道?你以為……沒有顧家力保我能在動了你之後還能全身而退?你以為顧淮南為什麼這麼些年都不知道你為他懷過孕又流產的事?!」因為遭受過烈火燒灼,煙霧熏壞了聲帶,傅雲姿歇斯底里的聲音仿佛鏽鐵劃破空氣,嘶啞而破敗。時不時的咳嗽聲,絲毫沒有阻止她的叫喊,讓人擔憂不知何時她的氣管就會隨著憤怒報裂開來。

    傅雲姿大笑,「是黎敏之!是她找的醫院安排的醫生!哈,我只是對她說……你跟別的男人不gān不淨,懷了野種想要賴給顧淮南,想要爭顧家的財產……她就動了心……真正不希望你生下孩子的人是她……是顧家!是你深愛的男人的媽!顧家還是真正的儈子手……」

    程今夕心裡咯噔了一下,隱隱有些dòng測真相後的慌張,嘴上卻依舊無法順從附和,「你說謊!」

    她起身,以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著凝視著傅雲姿,神態凜然。

    「說謊……事到如今,我還有說謊的意義嗎?我已經毀了……什麼都毀了,是你!是顧淮南……是你們讓我一無所有的……我好不容等到雲笙死了,為什麼淮南哥還不愛我?是你!都是你!如果你沒有你……如果沒有你,淮南哥就是我一個人的了……是我的……不,還有一個許慧……許慧,這種平庸的女人她也配……你們一個個都想當聖人,讓來讓去,狗屁!虛偽……哈,都是活該!」 疼痛並沒有讓傅雲姿擺起示弱的姿態,即使她現在那麼不堪,不堪到無法掙扎亦無法掙脫,可她還是頑qiáng地,用最猙獰的姿態刺拉拉地盯視著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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