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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27:32 作者: 一喜
    「所以才顯示出我在他心中的與眾不同啊。今夕,就跟你一樣,對段從來說,我跟你,都是特別的。」陸晉言大笑,人畜無害的樣子。

    程今夕這才發現,原來陽光下的他的眼睛是淺褐色,光華流轉,如凝固的琥珀。明明應該是很溫暖的顏色,卻淡漠疏離。

    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對她說。自己跟她是一樣的,在段從心裡都是特別的存在。

    甚至,他比她更有優勢,因為他完完全全地知道她的存在,而她卻不知道他。段從沒有告訴過她關於陸晉言的一切,當然,段從沒有告訴過她的事還有很多,即使說出來可能她也未必有興趣知道的事。

    可由一個外人口中說出來,終歸是與段從他自己口中說出來不一樣的。不論是什麼感qíng,大抵人們都喜歡享受VIP的感覺,程今夕也不例外。

    可是陸晉言跟別人不一樣。

    甚至跟喬薇薇和紀無憂都不一樣,還有她自己,都不一樣。

    僅憑一種感覺,他自信的神態會讓所有人都覺得他說得話就是對的,連懷疑都沒有。程今夕想,究竟是哪裡不一樣呢?

    她在陸晉言粲然的笑容中恍惚很久,之後就笑了。果然是安全感匱乏而導致神經越來越敏感。連一個對自己示好的男人都會忍不住去猜忌去懷疑。

    拿陸晉言與同段從身邊女人相比?男人和女人,這本身就是荒謬的比較。

    ***

    鏡頭推進。

    狂風咆哮,廢舊倉庫前,男子衣袂飛揚。逆光中迸發的肅殺之氣掩蓋了瞳底僅剩的慈悲,頎長身姿屹立於滾滾塵沙中如神佛不倒,仿佛愛很收斂,百毒不侵。

    他一步步緩緩走入廢墟,腳步沉重地碾壓過這形似地獄的泥地。卻往裡走,光線越暗,就連那張曾經令他悸動過的美麗臉龐都在沉寂變得晦暗不明。

    美麗的女孩遠遠地站在突起的高地上,如女王般俯視他,神qíng高傲,笑容冷靜,一如嗜血的修羅俯視渺小的螻蟻。

    她仿佛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點,一襲黑袍加身,卻自帶光華。清冷的,寂滅的,絕望的。就這樣如冷火般看著他,鎖著他。

    時向遠突然在她的目光中寸步難行。或許是因為她眼底的眷戀太濃烈太焦灼,又或者,是因為她對他的恨太肆意,太不加遮掩。

    ----向遠,你來了。

    沉星開口,四目相對的那一刻,他離她五步之遙。她看到他倏然皺起的眉頭,淺淺的川字,有很多次,她都看見薄瑤拿手輕輕去替他撫平,一點一點,就像心中鬱結都會隨著那輕柔的撫摸一點點舒展開來。

    她走到時向遠面前,停下腳步。仰視他,眼裡不加遮掩地都是崇拜,嚮往,還有疼痛的愛qíng。

    她向摸摸他的臉,於是身體力行地抬起了手,還沒來得及碰觸,就被他不假思索地躲開了。

    手停滯在半空,不尷不尬,沉星笑了。她看得沒錯,時向遠的眼裡是滿滿的厭棄,還有,讓人覺得陌生的殺意。

    突然想起薄瑤說過,他是空軍部隊裡最好的兵。沉星有剎那的走神,她想,時向遠一定沒有殺過人,儘管他是最出色的機師。

    ----薄瑤人呢?

    ----向遠,乖乖聽話,關上你手槍上的保險,每年槍枝走火要死不少人,萬一打不中我,傷到了你自己那就不好了。

    沉星甜甜地笑,餘光落在他cha在口袋裡的右手上,沖他眨了眨眼睛,沒有絲毫恐懼。時向遠幾乎要錯以為,擁有這樣天真笑容的不過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少女。

    可惜,她不是。

    他親眼見證過她折斷別人的手臂,也親眼看到過她衝著無辜的女人開槍,百米之外幾乎沒有仔細瞄準就擊中了女人的耳朵,只因為她偷聽到了她跟薄瑤之間的爭吵。

    沉星是包裹著蜜糖的砒霜,一個甜蜜的瘋子。她在威脅他。

    她的身體並不qiáng壯,甚至是孱弱的,不會什麼格鬥技巧,更不可能跟受過訓的男人硬拼,時向遠雖不jīng於武力,但是制服一個女人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可是沉星有著極其qiáng悍的jīng神。因為輕視生命,輕視別人也輕視自己,所以無所畏懼。

    或者,也不是無所畏懼。

    唯一能夠擊潰她的弱點,就是時向遠。這個現在站在她面前,因為另一個女人想要取她xing命的人。

    ----沉星。

    時向遠掏出手槍,關上保險卸下子彈,一併丟在地上。他冷笑,嘴角卻帶著澀意。

    ----如果非要一個人的命,我的給你,放了她。

    ----我要你的命做什麼?難道你死了就會愛我了嗎?

    沉星又像他bī近一步,手臂纏上了他的脖頸,與之jiāo錯如天鵝jiāo脖,竟是意外的纏綿之姿。她的笑容諷刺至極。

    ----向遠,沒有薄瑤,你會愛我的吧?

    cháo熱的呼吸打在時向遠的耳根,沉星語若囈語,似笑非笑,勾起的唇角殘忍而決絕。

    ----我比薄瑤先一步看到你,我比她更早愛上你,也更早上你的chuáng。其實你遠沒有你想得對薄瑤一往qíng深,起碼,如果我要假扮她,你根本發現不了。

    ----喝醉酒的那一晚,是你?

    時向遠如聞晴天霹靂,脊背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卻被沉星一下下撫平,她的聲音就像來自天邊的蠱惑,空靈的,牽著那些遙遠的記憶,一點點拉扯,一點點廝殺。

    ----是我啊……所以,告訴我,你究竟是愛薄瑤,還是覺得你應該愛薄瑤?

    沉星就像個妖jīng,無孔不入地擊打著敵人的設防。時向遠這樣想著,倚靠的姿勢變成了曖昧的相擁,不知何時,他的手臂攬上了她的肩,他的唇幾乎貼上她的鬢角。

    ----你不說話我也知道。時向遠,其實你是個膽小鬼,你怕我,你怕自己犯錯……

    ----何必自以為是呢,如果我連薄瑤都不愛,又怎麼會愛你,嗯?沉星,我承認你跟薄瑤很像,甚至我不否認,我在chuáng上分不清是你還是她。可是,不愛就是不愛,我對你的身體有yù望那是因為這是男人的本xing,可是我對愛你沒有yù望。

    時向遠沉默後,冷靜地將她推來,掀起的薄唇隱含的都是輕薄的蔑視,只屬於驕傲者的蔑視。

    程今夕應該笑著將陸晉言推開,聳起的脊椎是她第一波的防禦姿態。可及時這樣,她還是意識到自己即將失態。

    沉星應該是不會心痛。因為這早已是她認清楚的現實,時向遠本就是個心懷善念的惡人,他堅守自己堅信的想要守護的,並不遣餘力地為此戰鬥,從不心軟。

    她早已對這樣的傷害麻木,她不會流淚,甚至不會反駁。不是嗎?

    可程今夕只是程今夕。

    當陸晉言說出這句台詞的時候,她還是沒來由地顫抖,心臟撕心裂肺的疼,仿佛剛剛結痂的傷口又被一手一腳地撕裂開來,血流成河。

    顧淮南說不愛就是不愛,顧淮南說我承認你跟雲笙很像,顧淮南說可你畢竟不是她,顧淮南說不愛了……

    顧淮南的影子和時向遠的重疊在一起,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中逐漸模糊。

    天上下雨了嗎?為什麼會有雨水打在臉上,滾燙得燒心。

    ☆、第一百十五章 影帝搭訕

    第一百十五章 影帝搭訕

    林佑喊卡之後眾人都不敢上前,個個呆若木jī似的看著程今夕在陸晉言懷中恍若無人的哭泣。

    程今夕的哭聲很輕,幾乎沒有太大的動靜,可那一聲聲的嗚咽像是烏鴉的哀鳴,讓聞著都傷心。

    陸晉言怔愣片刻後,任由她抱著埋在胸前,衣襟打大濕,沿著不算薄的軍裝布料一點點滲進去,濕漉漉的,神色晦暗難明。

    程今夕的qíng緒出現了很大問題,在說最後一句對白的時候時候陸晉言就感覺到了,那種很難自控卻被她極力壓制的qíng緒,痛苦,壓抑,不忍,還有……捨不得。

    是因為他?

    陸晉言不確定,他已經有一些日子沒有見過那個人,也很久沒有關注過那個人的私事了。

    程今夕從陸晉言懷中掙脫出來是五分鐘之後的事,五分鐘過得很快,哭泣的疲累讓她覺得被一個尚算陌生的男人抱在懷中也不是那麼不能妥協的事qíng。

    陸晉言問,「哭完了?」

    程今夕尷尬地點頭,結果阿布遞來的紙巾,對陸晉言說謝謝你。

    「謝我什麼,謝我借給你一個懷抱?」陸晉言笑道,「有美女垂青,我求之不得啊,怎麼樣,還算溫暖吧?」

    「幸好沒有偶像你的影迷圍觀,否則我怕就要被掛牆頭鞭屍了。」程今夕開玩笑道。

    男明星,尤其是像陸晉言這種國寶級男偶像的女粉絲向來彪悍,沒人一點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得罪不起。

    「那不至於,我的粉絲都是很可愛的,這些年都沒有我的緋聞,身邊連個蒼蠅都是公的,她們巴不得早點把我嫁出去。」陸晉言笑容漸漸擴大,看她糊著一臉淚水gān笑,突然就給小狗順毛似的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我幫你擦吧,你這亂抹亂擦的,妝都能頂著上台唱戲了,給化妝師增加負擔呢。」

    程今夕身體一僵,奇怪的感覺又一次襲上心頭。

    明明是不合時宜卻帶著些曖昧色彩的動作,卻沒有一點qíng感,程今夕甚至覺得陸晉言在那一刻沒有將她當做人來看待,而是一個玩具,在眾人圍觀下出了故障的玩具。

    森然的感覺,jī皮疙瘩莫名就爬上了後背。

    陸晉言來取她手上的紙巾,被她晃了下,錯開。程今夕笑笑,「不必了,這點小事就不勞煩大影帝,讓阿布來就好。」

    陸晉言聳肩,漫不經心地不置可否。

    ***

    因為哭過眼睛徹底腫了,妝也花得不能看,林佑直接勒令先拍配角和臨演的戲份,將男女主角的對手戲推遲到下午。

    程今夕得空回酒店泡了個澡舒緩下心qíng。舒經活絡後,來一杯清咖啡消水腫,剛好。

    午餐是酒店的自助餐,程今夕獨自穿著拖鞋一路晃悠到餐廳,恰好碰上了一樣來用餐的陸晉言。那時候已經一點多,用餐的高峰剛過去過去,四周幾乎沒什麼人,不太吵鬧。

    他好像剛被人從chuáng上挖起來,睡眼朦朧的樣子看起來很溫順,減少了不少的殺傷力。程今夕端著餐盤取了些沙拉和意面,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兩分鐘後,陸晉言老神在在地坐在了對面。對他笑得見牙不見眼。

    「我能坐這兒嗎?」陸晉言舉著酒杯在她面前搖了搖。

    叉子卷著意面,程今夕抬頭,「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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