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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27:32 作者: 一喜
「不是的……」程今夕愣神著搖頭,黑白分明的眼睛卻不知望向哪裡,她害怕極了顧淮南此刻臉上冷漠的表qíng,「顧淮南,不是的,你從來沒說過,我像雲笙的……就算像……也沒關係啊,我不介意……不介意的……」
顧淮南平靜地打斷她,「可是我介意。」
「你介意什麼?」程今夕睜大眼,拼命忍著淚,抖若篩糠,「……顧淮南,你告訴我你介意什麼?介意我只是一個不合格的替代品嗎?雲笙死了,她埋在地底下,活不過來了……你要抱著對一個死人的執念至死方休嗎,這樣,對我公平嗎?」
「對不起,這是我的錯,也是我的失誤,」該道歉的時候他總是不遣餘力,顧淮南緩緩道,「小橋,你很像她,直到現在我也不得不承認,你真的很像她,你甚至比她更加完美,更加勇敢和堅qiáng。可是小橋,你畢竟不是她。」
你畢竟不是她。畢竟不是。這句話多熟悉,不久前,他才對傅雲姿說過,你姐姐是你姐姐,你是你。
那時候她還隱隱自豪,他的男人,愛上一個就絕不拖泥帶水,不會再多看別人一眼,給一絲毫無意義的希望。如今,天還沒涼,冬天還沒到,風水就已經轉到了她的頭上。
多可笑,原來顧淮南從未屬於她。
程今夕終於知道,原來冷靜才是最大的刺激,顧淮南就像天邊的一朵雲,以為近在眼前,卻飄渺地讓人抓不住,喜怒哀樂讓人看不通透,就連分離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也是那麼的輕描淡寫。
就像他們的開始,似乎也是那麼輕描淡寫。
不如我們分開吧。連聲調都沒有一絲起伏,就像他在問自己,晚上吃糖醋排骨和醋溜白菜好不好。
可那不是問句。顧淮南甚至沒有給她選擇。
對,沒錯,是她先說的愛,是她先說的開始,是她先求的婚,是她先許下的永遠……卻是他,是他先說的結束。
所以,誰先付出真心誰就是輸家是嗎?程今夕冷笑,淚水無知無覺地糊了一臉。可想而知的láng狽。
呵,一敗塗地是不是?自以為是的愛,換來的是多麼糟糕的一段感qíng。
眼底都是猩紅的血絲,程今夕面如死灰,「……顧淮南,我只問你一句,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哪怕一點點,不是因為傅雲笙,不是因為那雙該死的眼睛,只因為我是我。
顧淮南眸中閃現茫然,猶豫片刻,指骨越收越緊,他幾乎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骨骼fèng隙磨合的輕響,以及指甲戳破皮膚,截斷血管的聲音,掌心一片黏膩。
空氣中都是不易察覺的,血液的腥咸。一點點瀰漫。
「擁抱你的時候,親吻你的時候,看著你的臉你的身體的時候,想到的卻是雲笙,我以為我能承受,可以慢慢地真的愛上你,可最終還是不行……」
於是每一次的親昵都變成了折磨,她自以為是的愛qíng,原來不過是個失敗的替代品。她輸了,徹徹底底地輸給了一個死人。
「小橋,真的不行,我這雙手已經害死了太多人,因為自閉害死了我哥,因為疏忽害死雲笙,我不想,因為不愛,害死你。」冰涼的視線滑過程今夕眉眼,顧淮南始終冷靜。就像他曾經說的,不愛就是不愛,一點辦法也沒有。
「……顧淮南你真殘忍,你拿我當傻子我認了,你可以不愛我,可你這樣折磨你自己到底對得起誰,我,你自己,還是傅雲笙?你對不起所有人!你讓她死也不安寧,你就是這麼愛她的?」 程今夕知道自己的心徹底碎了,她笑,臉上的肌ròu覺不得自控。
顧淮南沒有接話,眉目平靜如刀,一刀刀刮破她僅剩的痴心妄想。誰都沒有顧淮南狠,他知道所有人的弱點,也知道,雲笙是他,也是她的心病。
雖然程今夕從來沒有提過。
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你好好想想,有結果了,告訴我答案。」
「你這是徵求我的意見?」程今夕笑出聲,「都這個時候就別裝什麼民主了,這樣就能讓你心裡好受點,少點內疚感嗎?你真行,顧淮南你真行!」
……
「
……
愛qíng它是個難題
讓人目眩神迷
忘了痛或許可以
忘了你卻太不容易
你不曾真的離去
你始終在我心裡
我對你仍有愛意
我對自己無能為力
……
為何你不懂
只要有愛就有痛
有一天你會知道
人生沒有我並不會不同
人生已經太匆匆
我好害怕總是淚眼朦朧
忘了我就沒有痛
將往事留在風中
……」
電台里放著這首歌,很輕,她在哭泣,很輕。再沒有人安慰。
顧淮南在憂傷的歌聲中綿長地沉默,長長的睫毛覆蓋住眼底所有的心事,手裡鮮血淋漓,他卻固執地不去看不去擦拭。
只是重新拿回鑰匙,默默將油門一踩到底。
☆、第一百十一章 兵不血刃
第一百十一章 兵不血刃
攤牌以後的日子,誰都不好過,程今夕恍若遊魂,人一下子消瘦了下去,把自己關在家裡誰不都肯見。
而顧淮南,依舊很少呆在家裡,即使在,也是將自己鎖在書房裡,一鎖就是一整天。
他們開始分房睡,他的衣服從主臥室的櫥櫃中消失,一件都不留,他的剃鬚刀、刮鬍水、牙刷毛巾,統統消失地一gān二淨。
像是決心與她劃清界線,不給自己,也不給她,留半點餘地。
原本溫馨的家變成了割據的戰場,走廊兩側,涇渭分明。
看不見硝煙,氣氛卻很焦灼。或許這就是愛跟不愛,愛多還是愛少之間的差別,顧淮南兵不血刃,輕輕鬆鬆地就占上風。
顧淮南甚至很少跟她說話,哪怕她從眼前經過,他也不會抬起眼皮子看她半眼,眼fèng間連光都不會泄露一毫。這種無視甚至不是嫌棄,不是厭惡,而是真的看不到你這個人,就像空氣,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她從未見過這麼決絕的顧淮南,或者,這本來就是他,只是他們相識尚短,他將自己藏得得那麼深,而她,亦從未真正看透過那樣一個人的內心。
程今夕知道,顧淮南這是在bī她做出決定。
電影經過了籌備階段,卻因為部分劇組人員的原因而推遲開拍。
接到入組通知時已經是十月中旬,程今夕沒有片刻停滯,亦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妥善收拾行李與沈聿阿布馬不停蹄地飛往羅馬。
儘管她身心俱疲,可混沌的思緒中僅存的一點理智讓她不願就這樣輕易妥協,妥協一切能夠放棄和不能夠放棄的。
她跟顧淮南之間需要時間,需要短暫的分離來冷靜焦灼的內心。也許最後的結局依舊是不可避免的分離,她也不希望因為衝動而終身抱憾。
雖然決定權從不在她。這是最可悲的一點。
可潛意識中,程今夕還是不願相信顧淮南能夠那麼輕易地放棄他們之間的感qíng,或許,他是有苦衷的呢,又或者……他只是沒想清楚。
畢竟他們曾經那麼好,好到讓那麼沒有安全感的她都能捨得傾囊相付。程今夕不相信那些她視如珍寶的感qíng他視如敝屣,她還記得自己一直對顧淮南的評價,她那麼肯定地對段從,對所有人說,顧淮南是個好人。
他們最後都被她說服了。為什麼自己現在又開始懷疑?
還在幻想,還在期許,還在針扎。
程今夕哭笑著搖搖頭,隨著飛機沖望天際的顛簸,浮動的氣流讓耳膜嗡嗡作響。張大嘴大口地呼吸,然後,眼淚滾落。還是疼啊,細胞、骨骼、皮膚、血液,一想到顧淮南,全身都疼。
「今夕……」坐在旁邊的沈聿看到她的眼淚愣了愣,下意識地伸手過去想要為她拭去眼淚。最後還是忍住,「還有兩個小時才到,睡會吧……」
程今夕如受傷的小鹿,濕漉漉的眼布滿了血絲,「沈聿,你說過的話還算不算數?」
沈聿「啊」了一聲。沒等他問是什麼,程今夕便趴在他肩頭哭了起來,聲嘶竭力。
沙啞的慟哭中,沈聿想起了那日酒吧里程今夕的失魂落魄,自己說過,如果有需要可以將肩膀借給她。
其實他一點都不希望真的會有那一天,他在她的生命中從來沒有重要的位置,就算要流淚,她也會枕著愛人、親人的肩膀,而不是他。
他無足輕重,而她不會倚靠一個無足輕重的人。那就表示,她一直都在幸福。
而現在,沈聿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起了那日Cherry的qiáng勢和冷漠,想起了顧淮南對她的辜負,眉目僵硬得不知該做何表qíng,心中卻一陣一陣抽疼,仿佛她的眼淚是沸騰的開水,一瓢一瓢地灌進他心裡,燙得她心中沒有一塊好ròu。
沈聿抬起手,猶豫了幾秒,終於落在了她的肩頭上,將她帶進自己的懷裡,安撫似的拍了拍。
「都會過去的,」沈聿這樣安慰,語氣溫柔,「今夕,都會過去的。」就算過不去,也還有我呢。
好姑娘都會幸福的,所有的yīn霾最終都會在金光乍現中消散。如果老天聽得見,就讓自己用所有去jiāo換。
因為她值得。
☆、第一百十二章 恐怖愛qíng
第一百十二章 恐怖愛qíng
羅馬是個很大的城市,古老、恢弘、繁華,它是國家政治經濟文化和jiāo通的中心,一個標杆式的存在,也是整個義大利的心臟。
然而十月,是羅馬一年中最美麗的晨光。天色湛藍如洗,艷金色的陽光從每一隅被時光恩寵過的建築物中穿越,讓人仿佛一夕看到了歷史中的風雲變幻,從戰爭走向和平,從繁榮走向殘敗。
林佑真的是很負責的導演,從前期準備到日常監製,以及對演員的挑選和對劇qíng風格的掌控都由他一手把握。
程今夕很欣賞對工作執著又能做到心無旁騖的人,起碼她自己做不到。
因為某些特殊的經歷以及對心理學的淺薄涉略,林佑很會看人,所以他了解程今夕。程今夕的驕傲在進入演藝圈這幾年都沒有被磨礪光,這點很好也很難得,卻也是致命傷,因為驕傲和自卑往往相輔相成,當然自卑有時候後也會是優點。
她不是很有天賦的演員,也不是那種努力起來可以到廢寢忘食的演員,但這並不能淺顯地否定她是一個好的演出者,她需要點撥、需要周圍的人賦予她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