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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27:32 作者: 一喜
    程今夕依舊不接話。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像一個人,」那人無語,心下道這對手似乎有些難搞,嘴皮子卻上下一碰,繼續套近乎,「一個電影明星,最近聽說拍了瞿澤琛的一部片子,特有氣質一姑娘。」

    「那有沒有人說過,你這種搭訕的話很老套?」程今夕挑眉這才接過話頭,靠在門欄上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我是大眾臉,大概誰都能像上一點,氣質這東西太玄妙了,我不懂。」

    葉孟見她笑得一臉揶揄,不免暗惱。

    方才他在院子裡跟小夥伴們cha科打諢,無意間就看到這個大半夜都戴著墨鏡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周身卻散發著一種奇特的光芒,心裡不由地就是一動,直至她身影消失。

    摯友窺探到他悵然若失的神色,便拿他打起趣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葉大少爺居然也會對一女子流露出這般目光。

    再由別人一提這女子的長相似曾相識,揣摩一番後,葉孟這才恍然大悟,除去那雙看不到的眼睛她竟有七分像足了那個電視上正當紅的新生代女星。

    會是她嗎?

    眾人不由好奇,年輕女子若真是那個紅極一時的程今夕,又怎會孤身一個人出現在這個偏僻的異國小鎮?

    早知,就不該跟那些混子打什麼賭,現下倒是被人當成了登徒子了。

    葉孟有些泄氣,向前bī近一步,「我不是壞人,你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壞人可不會在自己臉上寫字,」 程今夕瞬時退後,似有若無地瞥了眼走廊盡頭,似笑非笑道,「葉先生要是沒什麼事。就請回吧,你我素不相識,大半夜地擾人清夢更不是君子所為。我困得很,若是要玩遊戲,恕不能奉陪。」

    說完,她打了個哈欠,只留下冷凝的一個眼神,便退回房間。關門上鎖。

    chuáng頭的鬧鐘發出輕輕的滴答聲,藍光一下下跳躍,明明滅滅。

    許久沒聽見響動,門外的人大概是走了。程今夕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冷水滑過喉嚨,涼得她睡意全無。

    剛才那個叫葉孟的男人的邀約,水燈節,就在明晚。

    「倒是有幾分意思。」她笑,慢悠悠地喝下一整杯水。

    窗外除了零星的幾盞路燈,再無光亮,而她的眼睛卻猶如黑暗中最明亮的漁火,一點一點照亮了這個無邊的黑夜。

    ☆、第三十二章 青梅竹馬

    第三十二章 青梅竹馬

    翌日。

    因為失眠到半夜,直至天快蒙亮才睡著,程今夕起來的時已是日上三竿。

    她帶著那副厚底平光眼鏡一路哼著小曲晃到餐廳。旅館準備自助午餐說不上多jīng致,好在是熱騰騰剛出爐泰北美食,口味也是極為地道。

    今天這酒店裡的客人倒是格外的多。成群結隊的背包客和來自各國的一對對qíng侶幾乎占領了餐廳大大小小的角落。

    程今夕端著放滿食物的餐盤,眼明手快地找到了一個芭蕉庇蔭的角落,遠遠看到吧檯上貼著有關於Loy Kra Thong(水燈節)的照片,便有些明白了。

    「Excuse me, is this seat taken?My boyfriend and I couldn't find a seat .」

    程今夕正埋頭對著一盤子蔬菜香腸奮鬥,愣了愣,眯著眼循聲望去。眼前是一對小qíng侶,青chūn洋溢略顯得有些青澀。

    說話的是女孩,杏眼柳眉,天真中有幾分妖嬈顏色,卻笑容溫婉和善。一頭筆直烏髮長及腰,黑色的吊帶背心和火紅的緊身褲,將她年輕的身體包裹得玲瓏有致,是個妙人。

    男孩一手拿著餐盤,一手緊緊摟著女孩。他比女孩要高很多,小麥色的皮膚泛著健康的光澤身體挺拔jīng壯,一身尋常背包客的打扮,帶著帽子看不清神qíng,背後的背囊怕是有半人高,卻也不見他有半點吃力。

    程今夕看了眼那女孩,如小貓一樣乖順地蜷在男孩的臂彎里,幸福之qíng溢於言表。再碰觸到她濕漉漉的示好的眼神時,遂即點了點頭。

    女孩雀躍了一下,不小心撞到男孩的下巴,男孩也不惱,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頭,轉而意味深長地對程今夕說了聲謝謝。

    程今夕笑著搖頭,繼續埋頭苦吃。

    零零碎碎的言語裡,她得知這對小qíng侶連大學都未讀完,便從H城「私奔」到了清邁,為得就是看一眼這泰國頗負盛名的水燈節。

    傳聞水燈節起源於800多年前的素可泰王朝,每年十一月正值雨季過後,河水漲高,月兒清輝的季節。適逢夜晚月圓時,水光耀映江堤,水面上會飄滿水燈,載歌載舞燈火匯海。紅男攜著綠女,以此向水神祈願。

    祈願什麼?天長地久,還是永不分離?

    程今夕聽女孩說得那般心嚮往之,垂眸,濃長的睫毛輕輕蓋住眼底的冷意。唇畔不由勾起一抹哂笑。

    「你在笑什麼?」女孩顯然看到了她的笑,有些不明所以,忽地道,「我叫顧唯,這是我男朋友段子遇,你叫什麼?」

    「阿唯,不許沒有禮貌,」話雖有責備之意,可段子遇語氣卻是極為寵溺,他解釋道,「阿唯xing子單純直接,讓你見笑了,程小姐。」

    程小姐三個字,段子遇說得很輕,卻一字一頓,咬字十分清楚。想來他從一進門便認出了她,就像她一眼就認出他一樣。

    可他面容如水,既無詫異,亦無其他波瀾,說得也不過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好一朵高貴冷艷的男子。

    程今夕嘴角不動神色地抽了抽,遂即卻莞爾,「子遇,這些年未見,別來無恙。」她輕輕放下刀叉,執起手邊的水杯。

    杯子與杯子一碰,杯中的酒水已被他一飲而盡。

    段子遇眼裡須臾黯然,啞然道,「你還是一點沒變。」

    「可你到底是長大了,大得我都不敢相認了。」程今夕嘆。時間最是匆匆,白駒過隙間,那個病弱少年已經長成了偉岸而值得依靠的男子。

    誰,都不會永遠是誰記憶中的模樣。

    她問,「你還在怪我。」

    「沒有,」段子遇斬釘截鐵地說,「都過去了。」

    程今夕神色一動,但笑不語。

    顧唯詫異,看出他眼中異色心裡頓時惴惴,攥著他的手頓時緊了緊,「子遇,你們認識?」

    段子遇沒接話,反手握著她,輕撫她的手背。可那雙眸子卻一刻不離地凝著對面雲淡風輕的女子。

    只聽程今夕輕道,「你好阿唯,我是子遇的堂姐。」她笑得溫婉,這是極少出現在她臉上的笑,淡淡的,卻沁人心脾。可又好似一眨眼,就會消逝。

    顧唯白著一張臉,吶吶道,「堂姐……」。身體早已冰涼,她感覺手背傳來陣陣溫暖,不知是安慰還是掩蓋著,心頭那點莫名的不安。

    堂姐。段子遇心裡一疼。

    她還是如曾經一樣,明明與他同歲,卻總是擺出一副姐姐的姿態。他從未想過會再遇到她,卻在他決心忘記她這麼多年後,再次看到那張他想忘卻始終忘不掉的臉。

    往事如煙。若當年沒有那個人,今日她們是否就會有不同的結果。不,不會的,她那麼喜歡段從,打小就喜歡,甚至比他喜歡她更早。

    就算真的能留下,她也始終都把他當做弟弟罷了。

    那麼,哪怕是弟弟,她,可曾有半點記起過他?

    ☆、第三十三章 往事如煙

    第三十三章 往事如煙

    段子遇恍然,無知無覺間捏疼了顧唯的手。她吃疼地皺眉,銀牙咬碎,只卻是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了。

    程今夕,她就是程今夕。

    顧唯險些就沒有認出,她那個現下風光無限的女人,那個,讓他忘不掉的女人。

    ***

    「今夕姐姐,在想什麼?」

    站在院落望著花簇發呆的人兒,被眼前搖手指晃得回過神來,程今夕撇過頭,眼神從茫然到清明,遂不好意思地對顧唯笑了笑,「沒什麼,只在想,似乎出來太久,是不是該回去了。」

    「回B城嗎?」

    程今夕點頭,「嗯。」

    顧唯的掌心裡全是濡濕的汗,自知道子遇同她之間的淵源後她一直不安。她的第六感向來很準,有些事根本不用細想,可她不敢猜,更不敢深究。

    是以,便只能佯裝無事。

    「姐姐,其實,我挺羨慕你的。」她遙遙就瞧見段子遇在樓上的陽台上曬著剛洗完的衣物。淡然淺笑,眉梢含qíng,更多的確實無奈。「真的。」

    「我又有什麼好羨慕的……」段子遇方才看她的那種特別的眼神程今夕是感覺到的,然,顧唯對她有敵意,她也自然是知道,可她卻並不討厭她。

    也許,是以為她身上有那麼一部分的東西與她很像,是什麼呢,是執著嗎,又或者是她眼底里那始終存在的,不撞南牆不回頭心不死倔qiáng吧。

    「你是大明星,又有那麼多人喜歡你,你擁有了別人一輩子都擁有不了的,自然是叫所有人都羨慕的。」 顧唯輕道,指尖扣著身後剝落的牆灰,說得半真不假。

    程今夕走到闌gān邊上,小小的蓮池泛著漣漪,一朵朵幽紫色的蓮花緊挨著,滾圓的荷葉被水洗得翠綠髮亮,沐浴在灼灼的暖陽里含笑佇立,清風隨意地撩撥輕撫,便搖曳如一弱柳扶風的纖纖女子。

    靜謐中,銅鈴作響,驚起了蓮瓣里的一隻蜻蜓。藍的翅,紅的眼,剎那不見。

    「是嗎,那不過是因為你沒有嘗過我心裡的滋味……」程今夕微斂笑意,攏了攏被風chuī亂的鬢髮,轉念問,「阿唯,你多大了?」

    未料她突然一問,顧唯定定地看著她恍若曇花乍現般透明白皙的臉,有些恍惚,愣愣答,「十八。」

    「真好……子遇他,一定待你很好……」程今夕挽起嘴角,不再看她。

    ***

    後來,她只是雲淡風輕地與她說了一個故事,故事很長,長到天都快要暗了,紫金色的薄暮一點點染上了天霽,林子裡的鳥shòu都肆意散去,才說完。

    猶記得那年,子遇離開B城的時候,他們都只有十七歲。青chūn少艾的年紀,剛剛過了懵懂,了解了心事。

    而那一年的冬天似乎來得格外晚,卻又格外磅礴。

    一場大雪,讓天地染霜,浩dàng地下了整整三天三夜,白雪壓彎了一顆又一顆大樹的梢頭,大地上的積雪厚得可以沒過她的膝蓋,路上人煙稀少,車輛寸步難行。

    而那雪,卻依舊一直下,一直下,直到他走,都沒有止息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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