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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27:32 作者: 一喜
    斜靠木質鞦韆椅上,一杯咖啡,一本書,一晃便是一個下午。

    這裡的生活如同一杯溫涼的白開水,太簡單也愜意,難怪會叫上個世紀那個著名的女歌星願意將後半生,甚至生命都留在這裡。

    桌上的咖啡不知道換了幾杯,熱了涼,涼了熱,周而復始。

    程今夕卻始終都沒有半點喝它的意思,她疲軟地半趴在桌上,額前的劉海遮去了大半張的臉,惹得她鼻子痒痒的。

    鞦韆一晃一晃,搖晃得她直犯暈。

    想起那些個暫時被丟下卻忘不掉的破事兒,掀開重若千斤的眼皮,她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招來鄰桌几個正在從發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的金髮文藝笑青年嫌棄的目光。

    丫就你們是小清新!

    程今夕素白著一張臉,半點紅粉未施,大抵是因為疲倦,眼下落下薄薄的青影,顯得有些許憔悴。

    她毫不避忌地朝著他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懶骨頭似的抻了抻胳膊,而後拿著身邊一頁都沒翻過去的 《XX文集》當做墊子,換了個姿勢準備瞌睡。

    她半睡半醒,腦子裡一會兒空白一片,一會又混沌煩亂。

    周圍傳來輕輕的呼吸聲和切磋討論聲,似乎還隱約聽到有人提及了她的名字。可程今夕仿佛渾然未知,猶如石墩一動不動。

    時間在這種閒適和靜謐之中,變得很長很長。長到只要用心留意,甚至能夠看到塵埃揚起和落下。

    誰又還會記得,早晨起來時的,那一cháo傾盆大雨?

    來了這裡快有一周,當地的特色景點一個都未去,什麼大象營、蘭花園,倒是làng費了阿布忙前忙後為她搜集旅遊攻略的一片苦心。

    除了發呆還是發呆,只是從這處換到了那處而已,一日兩日三日,日日都是如此。說她悠閒自在也好,說她虛度光yīn也罷,她亦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個合格的旅行者。

    於是沒來由地想起了不久前看過的一部電影,其中有一句台詞是這樣說的,「曾經的我總以為,是旅行讓我認識了世界,現在我才發現,渺小的我們反而透過世界,透過了旅行來認識我們自己。」

    穿著襯衫布裙,揣著一台相機說走就走的女主人公是個不折不扣的小清新,如同每個生活在都市中的男男女女,過著按部就班的人生。

    看起來不錯的工作,看起來不錯的男友,甚至,看起來不錯的婚姻。

    如果知足的話,似乎是擁有了很多。

    結婚前一次沒有在計劃中的旅行,卻讓她重新開始審視自己原本已然混沌的愛qíng觀。

    究竟什麼才是愛,不顧一切的愛是愛,還是思考選擇過的愛是愛?究竟是jīng神凌駕於現實之上,還是最終折服於現實?

    程今夕垂落睫毛,暗嘆了一口氣,倒是清醒了幾分。她木訥地抬起頭,只覺得胃被擠壓得難受,空空如也,睡意頓消。

    由一場莫名其妙的旅行延伸而出的莫名其妙的疑問,大概也只有像電影中女主人公這樣飽漢不知餓漢飢的小清新才能擁有這種悲chūn傷秋的權利。

    這些日子以來的零零種種,點滴匯聚在心,走得越遠,程今夕心裡就越明白,她知道她永遠做不了小清新,也知道,現實就是現實。

    所謂愛跟喜歡都太複雜了,往往都身不由己,可那卻又是那麼叫人無可奈何的東西,老天願意給你就給你,老天不願,任你再想也終究勉qiáng不來。

    都說人定勝天,可她卻開始覺得,命運永遠都不會改變。就算以為自己在違抗老天,做出其他選擇,也不過是命運安排你在那個時候這樣做而已。

    既然如此,何必去追究,又何必為之惴惴。

    世人對待感qíng大抵最愛說的就是「隨緣」二字,愛或不愛,最後,時間總是會給你一個jiāo代的。

    ☆、第三十章 生人勿擾

    第三十章 生人勿擾

    傍晚時分,又下起了雨。

    清邁就連下雨都是安靜的,沒有雷聲和閃電,一片烏雲飄過,就帶來了一cháocháo的雨。過了,便是天晴。

    收了一條簡訊後,程今夕臨時起意買了一張去PAI縣的大巴票,連行李都來不及拿便上了車。

    上車後更新了一條微博,沒有多餘的話,配圖是濕漉漉的卻猶如油畫般明艷的雨中之城。

    搖搖晃晃地坐了三個小時車,雨後泥濘的盤山路路況並不好,輪胎碾壓著砂石的沙沙聲,還有雨水淋濕過後的土腥味。

    程今夕帶著口罩聽歌,嘴裡一刻不停地嚼著口香糖。車內混沌的空氣壓抑地叫人喘不過氣,好在她是不怎麼暈車的人,倒是同車好幾個妹子被搖得煞白的一張臉,一副yù吐不吐的可憐樣子。

    到達旅館的時候差不多已是深夜。

    洗完澡,程今夕走出了房間的露台,瞭望著,遠處成片綠茵的盡頭處連結的就是浩淼的天霽。

    黑暗中的星辰特別的亮,好像掌心的紋路一樣密密地連結成長河,數也數不清。

    蟲鳴伴鳥叫,風chuī青糙香,四周一座座色彩繽紛的屋子點起了一盞盞橘huáng色的燈,叫不出名字的艷色花朵和累累果實垂垂地壓彎了細細的枝椏。

    旅館前頭是一個院子,園子的圍欄是一圈半人高的白色籬笆,園子裡里外外都種滿了高高低低的果子樹,樹上,掛滿了形色各異的紙燈,燈火通明。

    裡頭圍坐了不少的年輕人,個個穿得花紅柳綠,彈著吉他唱著歌,跟陌生人歡笑對飲,驢頭不對馬地嘴得說著淘氣的自在話。

    熱熱鬧鬧,肆意張揚,醉笑紅塵猶如好夢一場。

    未chuīgān的頭髮還濕噠噠地滴著水珠子,不需一會兒就打濕了襯衫的衣襟,涼風一chuī,微覺寒涼。

    程今夕拿著毛巾的手頓在半空中,有些滋味複雜地看著他們。半晌,還是垂了眸子,攏了攏衣襟,退回到屋內。

    她是心生羨慕的,卻也只能到羨慕。她的選擇,她的路,已經註定她再也不能去過這種任xing灑脫的生活。而這樣的偷窺,對她來說,不過是飲鴆止渴,自說自話而已。

    燒開的熱水將鏡子沾上了一層霧氣,熱騰騰的杯麵一碗似乎也賽過旅館送來的簡易晚餐,才擱了一會兒就冰冷冷地叫人無從下口。

    稀里嘩啦gān完一杯泡麵,直至吃到滿頭大汗,她那被凌nüè了一天的胃總算暖和了起來。程今夕滿足地揉了揉肚子,連收拾都來不及便四仰八叉的滾到chuáng,沾上軟綿綿的枕頭,人便昏昏沉沉起來。

    ***

    程今夕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覺骨頭都要睡蘇了,天卻依然是暗的。

    驀地,她依稀聽到「叩叩」響聲,被子蒙上腦袋,在chuáng上來了個360度大轉體,在堅持不懈的敲門聲中,這才掙扎著迷迷糊糊下了chuáng。

    她腳下一軟,險些跌了個踉蹌。還未適應過光線的眼睛半眯著,四五米的路她像瞎子摸黑般摸了許久,才摸到門邊。

    打開門,外頭光線昏暗。程今夕揉了揉惺忪睡眼,半晌才看清楚來人。

    一個栗色短髮皮膚偏白的年輕男人,約莫二十左右的年紀,穿著簡單的白色文化衫和破得連去乞討都費力的牛仔褲,個子不高,不胖不瘦,五官分開來看皆只算湊活,組合在一起倒也算是個挺有jīng神氣的帥哥了。

    男人對程今夕說你好,然後默了許久,似乎就沒了下文。

    唯獨半紅著的一張臉,顯露出他心中的那點小心思,他支支吾吾地看著門內亭亭玉立的少女,侷促地說不出話來。

    四目相對。

    腦袋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的程今夕費力地瞪著大大的眼睛,想要看清楚來人,沒多久就看酸了,她眨巴眨巴眼,面容無波。

    腦海中思索了半天,一個個記憶中的人臉閃過腦海,來來回回,最終還是得出了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

    她,並不認識這個人。

    而這門外的男人,只是略顯侷促,卻毫無激動的樣子,開口不過是說了一句你好,沒有自報家門,也沒有報出她的家門,顯然也不認識她,更不是他的粉絲。

    大半夜,一個陌生男人來敲一個孤身女子的房門。未免,有些危險。

    大腦恢復正常供電後,程今夕這才有些警惕地上下打量了來人半天,而後低頭看向自己,這才意識到她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衣,光著大腿,胸口微敞裡頭空空如也,更是一個不小心就會chūn光乍現。

    她窘迫地面上一熱, 「你稍等。」也不多言語,「砰」一聲就先摔上了門。

    ☆、第三十一章 搭訕失敗

    第三十一章 搭訕失敗

    乍響的關門聲揚起一絲灰塵。走廊盡頭的樓梯口有黑影晃動,傳來幾個低低的笑聲。

    門外的男人尷尬地摸著鼻子,嘴唇動了動,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已到嘴邊話又不得不咽了回去。仿佛泄了氣般。

    約莫五分鐘後,門又打開了。

    程今夕換了一身寬鬆的運動服,上衣的拉鏈死死地拉到了最頂端。長發隨意地綁了一個馬尾,只剩幾縷掉落在白皙的脖子上。

    她的頸背筆直凹處美好的弧線,下巴清雋優雅,唇瓣櫻紅。再往上看,秀挺的鼻樑上一雙明眸即使被厚厚的眼鏡掩去一半光華,卻依舊猶如凌空傲月,璀璨奪目,讓人喜不自禁。

    而此時,這樣的明眸正如同方才一般,直直地看向了他。

    女子並非jīng彩絕艷的女子,就連笑容就是極淡如煙塵似有似無,卻似乎有種叫人移不開目光的力量。男人有些看愣,喉結咕咚地滑動了一下,不知怎的須臾間一股熱氣就從臉頰燒到了耳朵根。

    程今夕踏出一步,同他一起站到走廊上,那裡正好直對著攝像頭,若是來人企圖不軌起碼也有了一重保衛的能力。

    「先生,請問你找誰?」她緊盯著傻成南瓜的男人,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卻始終掛著禮貌xing的笑容。

    男人聞聲,緩過神,更是尷尬,「噢,不,不好意思,大半夜打擾到你了。」

    程今夕不cha話,待他繼續說。只是看著他的目光不經意地轉移到了腳尖上,暗暗翻了個白眼,心想,你也知道是大半夜啊。

    「我叫葉孟,是來這邊採風的學生,剛才我們一群同學來樓下聚會,無意中恰好注意到小姐來check in……」

    噗,我嘞個去,感qíng這哥們是來搭訕的。那些所謂的「在異國他鄉碰到一個與自己同樣寂寞的靈魂,自此相互取暖慰藉」的矯qíng言論實在是荼毒人不淺。

    程今夕佯裝一副聽得認真的模樣,腳下卻無聊的畫起了圈圈。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

    葉孟看她一臉淡淡,表qíng不明,心裡不免有些著急,「額……不知道我是不是有幸能夠知道小姐的名字,和電話號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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