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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27:32 作者: 一喜
    程今夕微微嘆了一口氣,素日裡異常奪目的眸子須臾就黯淡了下去。耷拉腦袋,便將苦皺的小臉深深地埋進了膝頭。

    埋著埋著,胡思亂想了一陣子,想得心肝脾肺腎都有些疼了,疼著疼著,卻也覺得有些子犯困。

    ***

    「天涼了,chuī久了風容易感冒。」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清雋悅耳的男聲,程今夕迷糊著抬起頭,適才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yīn影下。

    顧淮南穿著米駝色開司米線衫,內搭亞麻灰襯衣,略復古的中式豎領下一排雲母篆花扣子jīng巧別致。身上淡淡木香襲來,引得她鼻腔泛起了過於溫暖的澀意,心qíng卻陡然放鬆了下來。

    程今夕眯眼打量他,順手接過了他遞來的熱拿鐵,「謝了。」她到是一點不客氣,當下就喝了一口。

    醇香的咖啡豆加順滑的牛奶,微糖不甜,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還有清新的豆蔻香,恰好中和了那股子酸澀,「你倒是知道我喜歡的口味。」

    再是環顧四周,發現劇組的工作人員都是人手一杯,才知這並非自己的特殊待遇。舒了口氣之餘,卻莫名有些鬱郁。

    心中好似有個小人在不知趣地蹦躂,說,「瞧,又自作多qíng了吧?」

    程今夕不明白,為什麼面對這個男人總會有一些說不清緣由的失常。

    顧淮南看她又發呆,憶起方才她蜷縮著將自己抱作一個小圓糰子,仿佛一隻吃飽犯懶的毛毛蟲。好笑道,「下午不是沒你的戲,犯困了就回去睡一覺,在這qiáng撐著做什麼?」

    程今夕看他又比從前剪短了兩三分的短髮,顯得比從前更加挺拔jīng神,也襯得他那雙狹長的黑眸愈發清亮灼眼。

    才想到自己是有一些日子沒看到顧淮南了。她呆呆地抻了抻胳膊,搖頭晃腦地作老夫子狀,口中念念有詞,「非也非也,顧施主恐怕不懂,我這叫偷得浮生半日閒。」

    程今夕的額頭還有剛才拄著膝蓋留下的紅色印子,不由叫顧淮南心中一軟,竟不自禁地想要伸手替她揉一揉。

    這種想法一起,顧淮南頓覺自己有些荒唐。

    挨著她身旁坐下,他淡淡地說,「那倒好。前幾天我去了南邊,有個故友順道送了我一些年初新炒的明前茶,味道倒是極好,我一個人喝不光,回頭給你送些過去,有空的時候泡一點,這才叫浮生半日。」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我這認識你不過三兩月,倒是在你身上撈了不少好處了。」聽著多溫qíng的一句話,程今夕不覺莞爾,「我心中可是一直思忖該如何投桃報李,要是哪天你叫我替你去打家劫舍作jian犯科,估計我也會因為抹不開面子而答應你的。」

    「打家劫舍作jian犯科?」顧淮南調笑道,「如果是這樣,那這可真是我天大的面子。」

    程今夕抱著腿,搖擺著身子又接著問,「其實我老早就想問你,你跟我不過萍水相逢,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還是,你對每個人都這麼好?我總覺得,你是一個只要別人對你提要求,都不會拒絕的人。」

    說完,她且認真看他。

    顧淮南側顏清雅,面容無波,唯有睫毛微顫叫人不易察覺,他想了想,溫聲道,「能夠對一個人好,也是一種福氣,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都能等得到的。況且,我也不是對誰都好,是你高看我了。」

    如果曾幾何時,他能夠早早地明白這些道理,或許雲笙就不會死……

    顧淮南的聲音很輕,絞著瑟瑟風聲很容易就將這隻言片語錯過。可程今夕還是聽到了,那輕不可聞的音調里,蘊含著絲絲入扣的疼痛,細細密密如同針扎一樣,無孔不入。

    她記起了別人口中所訴說的那個顧淮南,他經歷過的風華和痛楚,他飛上過雲端,也跌落過谷底。他愛過一個人,也失去過一個人。

    這一刻,程今夕方才明白,不說,不代表不痛。

    有的人笑得那麼好,仿佛時時刻刻都是無懈可擊的樣子。可他卻不是快樂的。

    ☆、第二十三章 是劫是緣

    第二十三章 是劫是緣

    而她,終究是比他要幸福得多了。

    起碼,她喜歡的人還活著,哪怕不能時時相親,她卻還有機會,還有時間去對他好。

    程今夕眼神木然,突然不由自主到問,「如果,有一個花瓶你很想要,它被放在高高的桌案上,看得到卻夠不到。於是,你想了很多年很多年,可在你終於敢於伸手的時候,所有人都告訴你,你不能要它,你要了它,它就會從上邊掉下來摔個粉碎。顧淮南,倘若是你,你該如何,你還會想要嗎?」

    顧淮南心裡一滯,沒有接話。四周的聲音似乎都被擯棄在外,耳邊只剩下他們兩人的呼吸和轟隆的心跳聲。

    他們或許不知道,又或許已經隱隱地察覺,也許就是從這一刻開始,著兩個同樣小心翼翼的人,開始真正的接納對方。

    久久地,顧海南看她,「那你信麼?你相不相信,如果你碰觸到它,它就會碎?」

    「我不知道啊,」程今夕苦笑搖頭,「也許,當我有這個疑問的時候,心裡就已經有答案了。或許只是我不夠豁達,畢竟想要了這麼多年,若是要放手,談何容易……」

    她知道他們說得都是真的,老太太說得也是真的。她在拿段從的前程,和整個段家名聲做賭注,至於她自己,本就一無所有不是麼。

    顧淮南只是靜靜看著她,說了一個很短的故事。

    「曾經有一個人問佛祖,如果遇到了可以愛的人,卻又怕不能把握,該怎麼辦?

    佛祖只對他說了一句話,留人間多少愛,迎浮世千重變,和有qíng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

    其實他知道她都懂,哪怕現在想不明白,也早晚會知道。

    倘若不快樂,是緣分還是劫難又有什麼差別?

    更多時候不願輕易放手,並不是因為放不下,而是因為捨不得。不是捨不得那些放不下的,而是捨不得放不下的心qíng,亦或是,捨不得自以為的那些捨不得。

    也許有時候就連自己都弄不懂,為什麼只要活著,只有還有思想,只要心還會跳,這個世界就會變。很多東西看不清也看不透,似乎人人都會說謊,就連自己,都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是不是能夠相信。

    可人生就是這樣,不會因為你的捨不得或者放不下而停止前行。

    人生在走,你卻停在原地,便只剩下痛苦。若你跟著時間一起走,也許待你走遠,回頭再看,你就會看到,昔日你所執著過的一切,都會在時間的長河裡被碾壓的所剩無幾。

    而那些有幸剩下的,便是時間jiāo付給你的。不是最愛你,不是你最愛,甚至不是最適合,而是直到最後,都沒有放棄過的,真正屬於你的那一個。

    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快樂事?程今夕內心震動,陷入沉思。

    ***

    又是靜默了很久。

    顧淮南很是時宜地岔開話題,擾亂了她紛繁沉溺的思緒,「殺青前有幾場重頭戲,如果有什麼不適應的,或者覺得需要修改的地方,記得同瞿導說,不要勉qiáng,也不要qiáng撐。」

    他說得慢條斯理,語氣不急不緩,頗有些首長慰問小同志的意思。

    程今夕回過恍惚的神思,配合地乖乖點點頭。

    咬著唇瓣的模樣透著幾分稚氣,她qiáng壓著心頭的繁雜,玩笑道,「只要別人不為難我,我這人從不與自己為難,倒是真的不知該如何謝你。」

    雖然顧淮南說得含蓄,她沒有問,卻也明白其中二三。

    所謂的重場戲無非就是幾場跳崖戲和爆破戲,因為大多是晚上拍,又有特寫近景所以不能用替身,自然是有一些危險係數的。

    可哪個演員不是這樣。而幾場戲也恰恰推動了整部戲的劇qíng發展,所以只要拍好了,必定是十分出彩。

    原本劇本中,女二號的戲份遠沒有那麼吃重,現在卻實實能夠與女主角分庭抗禮。對於劇本修改擁有話語權的人不少,而唯一擁有決定權的人,卻只有顧淮南一個。

    程今夕向來坦白,既然踏進了這個圈子,要說沒有一點企圖心必然是假。

    當初顧淮南一句玩笑似的「假公濟私」,她亦不過以為只是彼時信手拈來的,卻不想最終還當真是借了他的光。

    「那你便記著點我的好,說不定將來我也有事要麻煩你,」顧淮南笑,「放心,定然是不會叫你去打家劫舍的,最不濟也是劫富濟貧。」

    「劫富濟貧,那最應該劫的便是你顧大地主了。」程今夕望向碧藍天穹,似是有些感嘆,「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當初不是你救了我,或許我就真的沒命了。又或者,是別人救了我,那麼或許都會一切都會不一樣。」

    「可是並沒有什麼如果,即使有,我們最終還是會相識。」

    見他顧淮南得肯定,程今夕一笑。

    是啊,人就是這樣,好的時候壞的時候都會想到「如果」,明明知道這世間本就沒有這樣一味藥,若總是想著,那這漫長一生豈不過得辛苦。

    ☆、第二十四章 一流qíng敵

    第二十四章 一流qíng敵

    青天白日,這樣一對郎才女貌相倚而坐,兩人衣著一古一今,可一個清麗脫俗,一個溫潤如玉竟也沒有絲毫違和。

    男子一直默默凝視著身旁低眸的女子,明明就看不清神色,卻奇異地叫人看出了一種異樣的qíng愫。

    遠處沈聿緩緩走來,看到這一幕,心裡沒來由地一震,再看程今夕手中捧著的咖啡杯,臉色便沉了下去。

    指尖一點點手緊,幾乎將手中的紙杯捏碎,杯中的液體滾燙地灼著手掌卻渾然未覺。

    腳步頓了幾秒,沈聿暗下眸子,嘴角牽動的笑意淺淡而晦澀,隱隱透著自嘲。

    沈聿啊沈聿,你這又是為哪般。

    ***

    沈聿上前將杯子丟進垃圾桶里,看到顧淮南正朝著他的方向望來,神色默默恢復如初。

    他走到程今夕面前,程今夕看到眼前又多了一雙腳,絞著手指抬起了眼皮子,沒有意外地看到了沈聿那張半死不活的死人臉。

    程今夕鼓著腮幫子,沒好氣得瞪了他一眼,「你不是一大早就說要回公司開會麼,還以為今天你是不會出現了。」

    沈聿淡淡睨了她一眼,一副「你以為我想來」的死樣子,他冷笑道,「我以為你最近多少是會長進一點,看來我還是太看得起你了。」

    程今夕不明所以,偏又沒什麼jīng力跟他置氣,砸巴了嘴,說話輕飄飄地像個軟骨頭,「沈聿你就不能好好說話,我又哪招你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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