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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27:32 作者: 一喜
相比其他人的恬噪,身邊的男人顯得安靜異常,他坐在那裡仿佛一尊雕塑,一動不動,儼然與周圍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程今夕用餘光偷偷打量著顧淮南,jīng短的烏髮蓬鬆而柔軟的樣子,嘴角帶著似有若無的笑,劉海不長,卻淺淺地剛好掩去他眸中的亮光。
她想起了顧淮南對於自己職業的解答,想起了他說起自己名字時候細水長流的語調。躑躅了一會兒,壓低嗓子,「為什麼你一直不問我叫什麼,是gān什麼的?」
見他不語,她又問,「你就這麼放心,萬一我是壞人呢?萬一我有不好的企圖呢?」
其實一開始的窘況,程今夕傾向於顧淮南根本不認識她,如此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未必會去關注娛樂圈裡的那些鶯鶯燕燕,紙醉金迷。
人生過客無數,他與她陌路萍水,今朝過後橋歸橋路歸路。這樣再好不過。
可這兩天他們說了那麼多話,顧淮南卻硬是沒有問過關於她的隻言片語,這麼一個秀色可餐的男人,對於一個莫名其妙又要求多多的女人沒有一點防備之心,連正常人最基本的好奇心都沒有。
這不僅危險,而且並不科學。
程今夕莫名的覺得有些胸悶。
她的軟軟的聲音夾雜在一片藏語中顯得有些突兀,不少人回頭看她。程今夕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抻不住地垂下腦袋。
顧淮南聞聲,眼睛緩緩地從戲台上移開,對於她偷偷地打量,他不是完全沒有感覺,「我是男人,要說吃虧,也不會是我。」
「再者說,我也並不認為你會對我有不好的企圖,」他頓了頓,似笑非笑,哪怕調侃的話卻也被他說得一本正經,「程小姐,不如你告訴我你對我有什麼企圖?」
「你……」程今夕徹底懵了,張了張嘴,喉嚨卻像哽了一根魚刺,不上不下,說不出話來。
「程小姐或許不知道,你遠比你自己想像的要有名的多。」顧淮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姿態優雅至極,「我的確甚少關注娛樂圈的明星八卦,但幾個月前程小姐替Eternal拍攝的那則廣告,匆忙看後,至今仍是記憶猶新。」
顧淮南說得是實話,當然他也有故意忽略不說的。
譬如,程今夕代言的義大利珠寶品牌Eternal。
那個被命名為「jiāo纏」的系列鑽飾。
那句從程今夕口中說出的魅惑人心的廣告語,「愛qíng是一個jīng心設計的謊言」。
皆是出自他手。
不得不說,Eternal算是程今夕代言史上的里程碑。為此她更是在寒冬親赴終年無夏的北歐拍攝了這組裡帶有里程碑式意味的廣告。
零下三十度,大雪磅礴,穿著薄紗紅裙的黑髮姑娘,赤著腳丫在挪威結了厚冰的湖上翩翩起舞。白是不染塵埃的純粹,紅是濃烈熱qíng的火焰。
鑽石璀璨,裙裾翻飛,光是聽著描述就足以想像那會是一種驚心動魄,卻是凡人無法抵達的美。
美吧?
程今夕也這麼覺得,並且她還十分堅定地認為她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這麼美了。
可老話不是說了麼,美麗是要付出代價的。顯然她的代價還不小,並且,非常慘烈。
回來的第二天,她就光榮地上了娛樂版頭條。半夜送醫,感冒轉急xing肺炎,醫院甚至還下達了病危通知書,為此程今夕整整像個殘廢一樣在chuáng上躺了半個月,也整整看了半個月段從的黑臉。
此生不再盼望有第二次的,可不就是里程碑麼。
在為自己的存在感到開心之餘,程今夕還是有種一種胸口碎大石的衝動。
原來從一開始,顧淮南就認出了她。
她幽怨地甩給顧淮南一個眼風。
而後qiáng打起jīng神扯出了一個不怎麼實誠的笑臉,「你好,我就是程今夕,顧先生眼神不錯,這兩天多虧你的照顧,我替我的粉絲謝謝你。」不僅眼神不錯,還挺會裝洋蒜。
程今夕在心裡暗罵,陡然覺得眼前的男人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良善。卻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言不由衷破有狗咬呂dòng賓的味道。
顧淮南隨意道,「人民群眾的眼神大多都不錯。」
所以呢,是揶揄她以後出門要小心麼,如今碰到像他這樣的翩翩佳公子算是她運氣好,要是碰到心懷叵測的人láng,只怕她會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程今夕脊背一僵,腳底泛起陣陣涼意。
她突然地很想念段從。
不知道他是不是會為了她的這次離家出走而感到一點點生氣。遠在千里外的他,又是不是會有一點點地在想念她。她不敢想。
段從一直都是驕傲自負的人,因為他一路走來順風順水的成功,他手裡握著太多人的生死,可以輕易地就將人送上九重天,也可以輕易地叫人跌入深不見底的地獄。
所以他從未想過居然會有一個人背離他的想法,一再碰觸他的底線,與他的生活背道而馳。
程今夕,是他段從生命中,唯一的意外。
她為此覺得幸福,卻又越來越害怕。害怕有一天她終究會發現,自己於他來說,僅僅只是意外。
☆、第四章 rǔ名小橋
第四章 rǔ名小橋
程今夕茫茫然地想了很久,顧淮南也十分配合地一直沉默。
直至戲終人散,她才找回了自己那一點兒可憐的三魂七魄。
顧淮南起身,伸手替她擋開退場的人群,「走了。」
程今夕聽到他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很顯然顧淮南自己也聽到了,他輕輕按住口袋,沒有要接的意思。震動聲很快泯滅,他的雙眸明明滅滅的,眉目淡淡,神色不明。
程今夕下意識地避開身後推搡她的人,往顧淮南身邊靠了靠,「去哪?」
仰起頭看他,他的下顎弧度優雅,鬍渣清清淡淡地沒有刮,卻沒有印象中半點鬍渣男的邋遢,還有淡淡的皂莢味,gān慡地,有陽光的味道。
「你想去哪?」他反問。
程今夕想了很久,認真地說,「我想回家。」
他重複,「回家?」
「嗯,回B城。」
「馬上?」
她咬著下唇,不經意地「嗯」了一聲。
顧淮南抬手將她的帽檐又壓了壓,道,「那走吧。」
***
汽車一路在道路上飛馳,周圍的人群車輛穿梭不息,卻又都在這樣密不透風的疾馳中漸漸濃縮成這個城市中一顆顆看不見的光點。
越野車xing能極好,顧淮南又將車開得極為平穩,以至於程今夕有更多的空閒可以放鬆大腦用來想東想西。
想起方才他打的那個訂機票電話,程今夕陡然覺得狀況變得很奇妙,對,是奇妙。
「今晚飛B城的航班都客滿,剛好六點那班有個客人退票,不過是商務艙,不知道你介不介意?」顧淮南一手把這方向盤,掛下電話,目不斜視地說。
「沒關係,我不介意,」程今夕趕緊接過話茬,「麻煩你了顧先生。」說完,她示好般地又加了一句「謝謝」。
後視鏡有些偏,顧淮南抬眸,清楚地從鏡子裡看到程今夕那雙發著呆卻依舊光彩奪目的眼睛,兀的心裡有些微微的疼。
顧淮南打下方向燈,開入輔道。
密閉的車廂內單曲循環著一位已逝女歌手的成名作,聲嘶竭力,一字一句仿佛利刃,不偏不倚地戳入心扉,訴說著一段隨時會被時光和塵土掩埋的故事。
「……
也有趣聞 碰上幾個路人,
前塵投進河裡
……」
這一路,程今夕浮想聯翩。
這一路,顧淮南卻再沒有跟程今夕說一句話。
***
程今夕拿了登機牌,坐在候機大廳里有一搭沒一搭地刷著微博,最近更新微博已是在一周前,過萬的評論里粉絲的留言大同小異,關心她在做什麼,吃得香不香,睡得好不好,為什麼消失這麼多天沒有行蹤。
耳塞里是轟鳴的搖滾樂,愈發讓人心緒煩亂,程今夕有些坐立難安。
腿上放著的是顧淮南買給她的點心,好讓她在飛機上填填肚子。
紮實的牛皮紙盒子裡滿滿當當地塞滿了新出爐的法式huáng油曲奇,尚還溫熱。這在地廣物稀的拉薩來說,如此洋氣的吃食實屬難能可貴。
顧淮南顯然對她半路才發現自己丟了錢包和手機的事完全不以為意,無視她的尷尬,十分慷慨大方地替她買了機票,且絕口不提什麼時候要她還錢。
他坐在她身邊的位置,神qíng專注地拿著ipad畫圖,寥寥糙糙,筆觸俊逸灑脫,程今夕看了個大概卻也猜不出他畫得是什麼。
好吧,猜不出是正常的,她必須承認,除了吃飯的傢伙,她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藝術細胞。
「你信不信,我這輩子都沒這麼倒霉過。」程今夕盯著腳尖十分沮喪,墨鏡烏糟糟地看得不清不楚,她沒話找話地說。
她實在沒臉告訴顧淮南,身無分文的她此刻正琢磨著該如何開口再問他這個救世主借點錢,好歹讓她下了飛機不至於連打車錢都沒有。
實在是太他媽丟人了!
顧淮南利利落落地又畫了幾筆,抽空抬頭看了她一眼,「現在我坐在你身邊,可見你還沒有那麼倒霉」眉梢輕挑,從容得不得了的模樣。
話音剛落,他又淡定地埋下頭。
程今夕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是覺得口gān舌燥,於是拿起礦泉水,咕咚咕咚地gān掉了大半瓶。
「哎,老婆你看,那個是不是演電影的,就是我們上次看過那個《平生》里的女主角,笑起來還有個酒窩長挺清純的,叫什麼來著……」一對拖著行李的小qíng侶停駐在她五步開外的地方,男人滿面狐疑地打量了程今夕半天。
掛在男人身上活脫脫像是無尾熊的女孩不屑地掃了她一眼,接話道,「你說的程今夕啊,很多緋聞那個。」
「對對,程今夕,是這個名兒,我媽當初還說她這名兒起得倍兒好,那詩怎麼念來著,『今夕何夕,見此良人』,是這麼吧?」
「得了,高中都沒畢業還學人家吟上詩了,酸不死你。你眼屎沒擦gān淨啊,她哪有程今夕漂亮,瞧她這又黑又瘦gāngān癟癟的,跟個初中生似的。」
男人還不死心,撓著頭,「我看挺像的啊……」
女孩發飆,「像個屁,老娘如花似玉地站在你面前你還有心qíng看別的女人,我看是一天不抽你皮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