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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21:21 作者: 殊娓
    這句話是個玩笑。

    江樾自殺的那天他們的歌剛拿過獎,魏醇開著車子往工作室走,江樾那陣子經常去工作室住,說是為了寫歌找靈感。

    江樾打電話來的時候魏醇正在堵車,隨口抱怨道:「帝都哪都好,就是太堵了,以後咱們找個臨海的小城市住得了,空氣還好,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是不是哥?」

    「好啊。」江樾笑了笑,「別急,慢點開。」

    魏醇死不正經:「想快開也不行啊,堵出八百里了!媽的八百標兵奔北坡,北坡太堵上不去。」

    江樾被逗笑了,在電話那邊笑了起來,隨後突然問:「阿醇,要是有一天我再也寫不出歌了怎麼辦?」

    「呦,我的大作曲家,還擔心這個呢?」魏醇點了一支煙,「寫不出歌要你何用,那就退出樂壇換個玩的唄。」

    他按下車窗吐出一口煙:「對了江樾,別煮麵啊,我買了你最愛的淮山藥龍骨湯和羊肉燒麥,期待你的親弟弟回去投餵你吧!」

    江樾像是頓了頓,才說:「好。」

    但他食言了,沒有如他說的那樣期待晚餐和魏醇。

    對江樾自殺毫不知情的魏醇,還以為那天只是普通的一天,晚霞映得天邊紅燦燦,魏醇為了等一個步履蹣跚的大爺過馬路還錯過了一個綠燈。

    那時他滿心善意,搖下車窗對大爺說:「您慢點,不急。」

    但他的善意換來的是什麼呢?

    是他拎著淮山藥龍骨湯到工作室時倒在血泊中的江樾,是母親和父親的懷疑,是警察局裡一遍又一遍的審問。

    是痛失所有愛與暖,墮落進地獄。

    哪怕警察查了多天,給出的結論是死者自殺身亡。

    他還是再也進不去魏家的家門。

    他還是父母心中的殺人兇手。

    「你為什麼不早點回去!你早點回去他就不會死了!」

    「你為什麼要送他刀子!」

    「該死的人是你!你是殺人兇手!」

    江樾的葬禮那天天色陰沉,悶得人胸口發疼,魏醇沒哭,默默地注視著黑白照片上笑得溫潤的人。

    一切塵埃落定,從此世間沒有江樾。

    魏醇跪在工作室的地上,用力洗刷地板縫隙里烏紅色的血污,終於失聲痛哭。

    更令人絕望的是,在他那些艱難的日子裡,路口那棟剛竣工的辦公大廈出事了,當天路口封路,新聞報導說,一個女孩從頂樓跳了下去。

    魏醇頹唐地捏著一罐啤酒,鬍子拉碴,看見新聞時他愣住了,突然想到了大半年前頂樓遇見的那個迎著夜風展開雙臂的女孩。

    是她嗎?

    她還是沒能活下去嗎?

    「你是災星!因為你你哥才會死!你是兇手!」

    他真的,是災星嗎?

    自以為救了人,其實並沒有。

    自以為給江樾帶來快樂,其實也沒有。

    這件事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兩件事混合在一起,兩條人命混合在一起,像是沉重的悶棍砸斷了魏醇20多年的囂張和輕狂,砸斷了他的肆意和歡樂。

    魏醇終於崩潰了,他開始自我封閉,開始酗酒抽菸,也開始自暴自棄不修邊幅。

    他對這個世界不是沒有怨言。

    他們做了那麼多好事,對這個世界發出那麼多善意,甚至OB的第一筆收益、寫歌的第一筆收益都捐了出去。

    為什麼這個世界沒有回報給他哪怕一絲一毫的溫暖?

    反而冷得像是冰窖。

    又冷又黑暗,永遠都噩夢連連,魏醇這樣渾渾噩噩了兩年,終於在姜恬拎著包包走上二樓那一刻看見了一點點光。

    -小可愛,跟姐姐喝一杯嗎?

    姜恬是一束明亮的陽光。

    讓他想要走出來。

    坐在沙發上的姜恬渾然不覺,還在慢慢講述:「現在想想,18歲就結束生命真的太可惜了,沒有魏醇就沒有今天的我,那天他說『哎妹妹,你有火嗎』,我把打火機遞過去,其實不是他需要火,而是我,需要一把照亮我的光源,是我借了他做我的明燈。」

    姜恬,是你做了我的明燈。

    魏醇看向她,目光炙熱。

    她不只是陽光,而是一段溫暖的繩索,正拉著他從黑暗裡走出來。

    「我的第一支成名香水,就是按照遇見魏醇那天的心情調出來的,」姜恬笑得很溫柔,「我一直覺得那天晚上遇見的是天使。」

    你才是天使,魏醇想。

    故事講完了,小姑娘拍了拍手,目光從真摯的回憶變得又開始飄忽不定,像是在醞釀著什麼謊話:「我是因為魏醇才搬來卜蔭別墅,想要遇見魏醇,等遇見了我就嫁給他!」

    「所以你知道了吧?我喜歡的人是魏醇。」姜恬做了個結束語。

    說完她像是舒了一口氣,沒再看向他,眼睛骨碌碌地轉著,掩飾似的抬起手撩了一下蓬鬆的捲髮。

    魏醇就是在這個時候俯身過去的,他像是一陣溫柔的風,帶著乾淨的洗衣液味道,緊緊抱住了姜恬。

    姜恬正覺得自己這個半真半假的謊話說得不錯,自信房東絕對不會意識到自己看上他了,還沒得意兩秒,就被人抱住了。

    她撩完頭髮的手頓在半空,整個人僵住。

    姜恬被這個溫暖的懷抱蠱惑得有點動搖,咬了咬舌尖,像是強調,也像是給自己洗腦,訥訥嘀咕:「我喜歡的人是魏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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