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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20:54 作者: 牛角弓
他一直覺得在他的面前,明夏就是一面鏡子, 清清楚楚的照出他生命里的缺憾, 以及無法彌補的青春歲月。
然而此刻,這個眼睛裡有星星的青年在經歷過了與他截然不同的青春時光之後, 竟然走到了與他相同的軌道上,這讓他心裡滋生出一種奇異的驚喜。
就好像看到另外一個自己, 在經歷過了與他的人生完全不同的、完美無缺的青春時代之後,重新出現在了自己此時此刻所站立的坐標上。
他心裡那種久久不能釋然的遺憾,忽然就圓滿了。
明夏的心臟也是咚咚直跳,靠在南江胸前, 好半天都有些緩不過神來。
他的額頭觸到南江的脖子, 但他過了好久才意識到這一點。
他站在冷水裡, 渾身上下都濕透了, 冷的直哆嗦。就在剛才,他架著弩的時候,甚至懷疑自己能否順利射出那至關重要的一箭。但是現在, 他全部的注意力幾乎都被額頭那一小片皮膚吸引住了。
明夏頭一次如此貼近另外一個人的體溫,光滑的,溫暖的,仿佛還能感受到脈搏鮮活的跳動。
他無法形容這種感覺,像是被什麼東西迷惑了。
直到南江扶著他的肩膀把他從自己的身邊推開,明夏才戀戀不捨的站直了身體。他覺得自己似乎單純的被皮膚相觸的溫暖感覺吸引住了。
但又仿佛並不是。
這種感覺,明夏有點兒說不清。
沒有水虺的控制,原本升到成年人腰際的水位迅速回落,露出泡在泥窪地理亂七八糟的樹枝,各種長蟲在樹枝間驚慌失措地鑽來鑽去,看得人頭皮發麻。
青丘警覺地站在明夏的肩頭充當起守衛來,但凡有不開眼的長蟲想爬到明夏身上,一律被它抓住扔出去。有兩次抓的還是毒蛇,把明夏自己嚇了個半死。
摔倒在地的水虺眼睛閉著,鮮紅的信子還垂在嘴巴外面。隨著水流的回落,一些樹枝和淤泥堆積在它的身體一側,它看上去好像也沒那麼嚇人了。
而在它身體的另一側,灰衣少年在幾番掙扎不開之後,終於發飆了。
枯倒的松樹被推擠開來,隨著水流被沖走,而剩下的松樹仿佛接收到了活躍起來的命令,再一次揮舞著鞭子似的樹枝朝著南江幾個人卷了過來。
南江一把拽過明夏,將他護在身前,兩個人一前一後朝著水虺跑了過去,此時此刻,它躺到的身體反而成了一重理想的掩護,可以抵擋來自松樹的攻擊。
明夏一邊跑一邊抖著爪子換箭匣。
此刻僵持在水虺身體另一側的兩個人身份不明,但穿灰衣的少年眼神中毫不掩飾的殺意他還是感覺得到的。他毫不懷疑等這灰衣少年收拾掉了突然冒出來的對手,一定會耐著性子把他們一個一個串起來當晚餐的。
在他們身後,唐勛帶著幾個人追過來跟他們會合,而白英則拖著一個被毒蛇咬了的隊員往林素藏身的樹洞那邊跑。藏在樹洞裡的林素已經知道出了什麼事,連忙開始翻找解毒藥劑,李悠然在樹洞旁邊給她打掩護。
這個樹洞後面就是緊挨著的幾棵枯樹,一開始他們覺得這些樹在戰鬥中會擋住他們的視線,但現在它們卻成為了他們的一重防護屏障,替他們抵擋了來自後方的松樹的襲擊。
幾個人手忙腳亂的把受傷的同伴扛進樹洞裡交給林素處理。
李悠然和白英留在樹洞外面做防守。從他們的角度暫時看不到明夏和南江等人的身影,但能看到唐勛幾個人被松樹枝抽得東倒西歪,而水虺另一側僵持著的兩個人也終於打了起來。
很奇怪這個對手之前隱身的時候用的是鞭子,但等他們真正開打的時候,他的兵器卻變成了一對樣式奇怪的……峨眉刺?
李悠然精通各種冷熱兵器,常規款的峨眉刺她自然是極熟悉的。但這位突然出現的白衣公子手中的一對峨眉刺卻要更長一些,尖刺的位置又展開一對鋒利的分叉,粗粗看去倒像是某種動物的角。
這樣的兵器比鞭子更適合近戰,而且極其鋒利。李悠然親眼看到灰衣少年的手臂上被刺尖划過,明明灰衣少年已經極迅速地閃避開來,手臂上仍然迅速地洇開了一片青綠色的印痕。
看到那一團青綠色,李悠然心想這不用繼續猜了,肯定就是美人松那個孫子。
白衣公子一直背對著她的方向。如果她看到他的臉,大概就不會對他抱有什麼期待了:這也是一個孫子。
其卑鄙冷血的程度相比美人松,有過之而無不及。
明夏換好箭匣,哆哆嗦嗦地抬頭看了一眼水虺的塊頭,就算人家躺著一動不動,這直徑也比他這個一米八二的小伙子要高出一截來。
南江看他的眼神就猜出他的打算,他蹲下來,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來,上來。」
明夏遲疑了一下,一咬牙踩了上去。南江晃了一下,扶著水虺的身體慢慢站直。
即便知道這頭龐然大物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動彈,明夏心裡仍有種強烈的不適,近距離地看到盤子大小的青黑色鱗片,對明夏來說簡直可以入圍「一生中最恐怖最噁心的十大重要時刻」,而且這東西摸上去還有一種古怪的黏膩感。
明夏只能自我催眠他是靠著一堵牆,然後把他的寶貝弩在水虺的身上架好。
一抬頭,明夏頓時不淡定了,「咳,這個不是那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