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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20:54 作者: 牛角弓
    明夏有些出神,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理解塗慶這句不放心的話,遲疑了一下才說:「昨晚有人來檢查,看了看你的證件。別的事……怪我疏忽,讓一隻倉鼠跑出去了。」

    「跑了?一整晚沒回來?不應該啊……」塗慶起身圍著倉鼠籠子轉悠了一圈,一抬頭看見明夏一臉糾結愧疚的表情,忙說:「哎,哎,不用著急。我這裡的寵物有一個算一個,都認路的。」

    明夏,「……」

    「真的,沒騙你。」塗慶對倉鼠的夜不歸宿並不是很在意,「這條街上的流浪貓流浪狗都認識它們,不會叼回去當宵夜的。而且天一黑這邊的街上就沒啥人了,不會被人撿走。等它浪夠了自己會跑回來的。」

    以明夏有限的關於動物的常識來推敲,倉鼠是不大可能會認路的,但塗慶的態度如此篤定,讓明夏也不由得生出一點奢望來,或許那小東西真的會自己回家也不一定。

    塗慶吃完煎餅,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哎喲不行了,腰要斷了,要補個覺……」話未說完突然僵住,皺著鼻子朝著明夏的方向聞了聞,「什麼味兒?」

    明夏向後躲了一下,心裡簡直要惱羞成怒了,「誰知道你店裡藏了什麼髒東西。」其實仔細想想,他半夜醒來的時候就聞到了這股味道,不,還要往前推,昨晚關門之前店裡好像就有這種味道。

    塗慶的眉頭皺了起來,狐疑的上下打量明夏,「店裡能有什麼東西……你到底上哪兒染這一身的騷味兒?」

    明夏,「……注意措辭。」

    塗慶圍著他轉了兩圈,發現了他拎在手裡的干艾草,「畢老頭給的?」

    「旁邊書店老闆給的,」明夏也不知道人家姓啥,「說讓煮了泡澡。」

    「那就泡吧。」塗慶顯然對老幹部十分信賴,「畢老頭懂得多。人家以前是大學教授呢。」

    塗慶家境不好,高中一畢業就出來打工討生活了,因此他十分推崇有學問的人。不過他這個「有學問」是有範圍的,特指文學素養深厚的人。像明夏這種學工業設計的,則完全不在此列。因此很長一段時間裡,明夏都以為他是一位文學愛好者,直到某天在他床底下翻出一堆諸如《世界兵器發展史》、《亞洲古兵器圖解》、《世界權威槍械》、《歐洲戰爭史》……才恍然間明白這小子所謂的文學愛好也不過是葉公好龍。

    兩個人正商量幾點煮艾草合適,就聽門外一個女人的聲音喊了起來,「小塗!你家的貓又搞事情!出來管管!」

    明夏還在想會是哪一隻,塗慶已經心急火燎地竄出去了,一邊跑一邊嘴裡還念叨,「我說我回來的時候美人那麼乖……根本就不科學嘛……」

    明夏放下手裡的東西也跟了出去,見剛才還很冷清的大街上竟然冒出來不少人。幾個看上去眼熟的是附近開店的鄰居,還有一群剛從觀光大巴上下來的少男少女,都圍在廣場上那棵老梧桐樹下看熱鬧。

    離得老遠明夏就看見美人站在一根粗壯的樹杈上,尾巴翹著,全身的毛毛都炸開,一副要跟誰拼命的架勢。它身邊聚集了不知多少只大貓小貓,亂鬨鬨地上躥下跳。明夏不懂貓語,卻直覺這些貓被什麼東西嚇到了,一個個如臨大敵。

    塗慶從人群里擠了進去,柔聲細氣的喊了聲,「美人?」

    美人看見他,全身炸起的毛毛似乎平復下來一些,然後它伸出爪子在樹杈上撥拉了兩下,將一塊什麼東西撥拉下來。

    啪嗒一聲,那塊東西掉在地上。

    人群里頓時爆起一片驚呼。

    明夏從人群里擠進去,一眼就看到那塊掉在地上的血漬斑斑的……殘肢。那似乎是鼠類動物的半條後腿,連帶著短尾巴的一部分,總共還不到半塊巴掌大小,上面還帶著些許灰黃色的毛皮。

    明夏抬頭看看樹杈上走來走去的美人和那群躁動不安的流浪貓,不明白美人這樣做的用意,特意留一口剩飯用來嚇唬人嗎?

    這並不是什麼恐怖事件,卻讓在場的大部分人感到胃口有些不適。尤其那群剛下車的少年人,都用十分糾結的目光看著樹上的那些貓,目光之中有對毛絨動物的喜愛,也有對動物嗜殺天性的畏懼。

    唯有塗慶蹲在地上十分仔細的將那塊殘肢來來回回撥拉了幾遍,然後他直起腰,嘆了口氣說:「別怕啊,都別怕,這不是貓咬的。」

    看熱鬧的人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明夏看得出這些人當中的大部分(包括他自己),都認為塗慶是在替自己家的貓開脫。然後,他聽見旁邊一個中年男人說:「不是貓撕咬的痕跡,看這個地方,這裡有幾個小洞,更像是鷹這一類的猛禽留下的爪印。」

    開書店的畢老闆也擠了進來,他很仔細的看了看地上的東西,再抬頭看看樹上躁動的貓,很肯定的說了句,「不是貓乾的。先不說咱們華新街的貓會不會逮耗子,就說這把獵物叼到樹上去吃,就不是貓的習性。」

    圍觀群眾也紛紛開啟了福爾摩斯模式,有的說血跡乾涸,可見這小東西遇害至少有幾個小時了;也有的說華新街在老城區的最西邊,再往西就進了西山的範圍了,肯定是那邊林子裡的老鷹飛出來覓食;還有的信誓旦旦說見過有老大個的貓頭鷹在那邊老房子裡築巢,肯定是貓頭鷹乾的。

    熱鬧看完了,圍觀群眾嘆息著各自散開。塗慶從店裡拿來一把鏟子,在梧桐樹下刨了個坑,把只剩了一半兒的貝貝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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