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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17:33 作者: 咬咬
魏之之氣得冷笑,「好,今天本小姐就坐在這裡,讓你雕。雕得不像,雕得不美,你那心上人,我就拿去蔡襄霍安小四他們看,他們與你相熟,總認得出是誰。」
永榮一聽,頓時慌亂。
魏之之瞧得真切,也不多說,讓明翠進屋去搬個椅子出來,坐下就望天。
永榮趕緊雕雕雕。
下午靜寂,秋陽淡淡地落些光下來。魏之之望天望累了,慢慢就開始望人了。
永榮正坐在離她一步遠的木凳上,埋頭專心致志雕木偶,陽光在他額頭上渡了層淡淡金色,瞧著眉眼秀氣,十分安靜,一身灰衣衫子,頸脖處露出褐色的鎖骨,入軍幾月,他倒是比從前又壯實幾分。
她覺得很奇怪。
明翠真的沒說錯,這個男人沒有一點家世,本事還算行,相貌略秀氣,無論哪一樣,都是非上乘,脾性平日看著溫吞吞,惹急了就又惡又毒,真的好不可愛。
她中什麼邪?
正出神,永榮抬起頭來端詳她眉眼,然後又低頭細細鏤刻。
她生硬地挪開目光。
一直雕到日頭偏西,彩雲微黯,永榮吹吹木屑,終於雕好了。
魏之之迫不及待說,「給我看看。」
永榮遞給她。
她拿在手裡把玩端詳,身後立著的明翠也彎腰去看,一看就活潑道,「呀,小姐蠻像你。」
魏之之低頭看著,唇角微噙笑意,「你還會這手活?」
永榮說,「早年在老家,學過木匠活。」
他瞧著魏之之心情蠻好,趕緊巴巴問,「大小姐,換吧?」
魏之之神定氣閒地站起來,哈的一聲笑,從懷裡慢悠悠摸出那個小木偶,好心情地將自己和它拼在一起看,「明翠,你說誰漂亮?」
明翠仔細瞅了瞅,肯定地道,「小姐你漂亮。」
魏之之很滿意,正準備把那小木偶還給永榮。
忽然明翠跳腳叫,「呀呀呀,小姐,我認出來了。」
永榮趕緊伸手去抓那木偶,魏之之手驀然一緊,拽著不放。
明翠說,「四姑娘!」
永榮抓著魏之之的手,僵住。
魏之之盯著他,一個字一個字說,「不,要,臉。」
四處萬籟俱寂。
忽然一個脆嘣嘣的聲音說,「咦魏小姐?」
轉頭一看,非燕小女俠提個食盒,扒著院門好奇地眨巴大眼睛。
繁世錦一百二十二章他們私奔的發源地?
永榮趕緊鬆開魏之之的手。
魏之之青著臉,使勁拽著手裡那小木偶。
非燕提著食盒大步走過來,十分直率,「魏小姐,你來探永榮哥?」
魏之之冷笑,「他也配?我來找他還債。」
說完眼角一瞥明翠,「我們走。」
永榮急忙道,「非燕你自己坐會兒,我去送送大小姐。」
非燕哦了一聲,乖乖坐在院裡那把小椅子上,歪頭去打量一臉深仇大恨的魏之之,以及一臉誠惶誠恐的永榮哥。
咦,難道他們新仇舊恨今天大爆發?嗷嗷嗷,有看點,回去一定要八卦。
永榮一路跟著魏之之主僕倆,走到巷子口,可憐巴巴道,「大小姐那個木……」
魏之之驀然回身,「那日都尉府後院,你醉酒說,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額頭好看,說的是她?」
永榮一時無地自容。
魏之之冷冷道,「你真是天下最無恥。居然對兄弟的女人動心思。」
說完轉身又走,走了兩步,身後傳來永榮涼涼的聲音,「我憑什麼天下最無恥?就算我不要臉,可我總算清醒,知道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我不會強人所難。可是大小姐,你知道麼?可為與不可為,在你眼裡,不憑理不憑義,只憑你一時喜怒。」
「你高興,就該逼得人家下跪求你?你高興,就該逼得人家被迫入軍?我原本打算娶親後回老家去謀生,可就憑你一時意起憑你權勢壓人,我只能如此蹉跎煎熬。」
他緩緩道,「大小姐,誰無恥?」
魏之之猛然回身,卻見永榮已平靜離去,小巷幽深,他右腳微跛,背影孤寂。
忽然砰的一聲,一個東西骨碌碌滾到他腳邊。
他彎腰拾起一看,正是小木偶四姑娘。
她總是笑眯眯,額頭很好看。
他也沒回頭,撿了小木偶平平靜靜回家去了。
魏之之原本揚起小木偶魏之之想砸過去,可是揮了揮手,又沒捨得,氣得眼圈潮紅,轉身就走。
明翠大氣都不敢出,緊緊跟著她家小姐,出了巷子,走一段大街,登上照舊候在綢緞莊門口的馬車。
車帘子放下,馬車裡幽暗一片,看不清魏之之的表情,過了一會兒,她暗啞地說,「明翠,原來在人家心目中,我無恥。」
明翠想了想,期期艾艾道,「小姐你別難過。他這種人就是不識好歹……」
魏之之打斷她的話,「我沒難過。」
明翠聽她家小姐聲音都變了,含著哭腔,嚇得趕緊去抓她家小姐的手,結果剛抓著,一滴眼淚就落在她手背上。
她頓時崩塌了。完了完了,小姐居然因為那個臭走馬的,還哭了。
這晚非燕小女俠回去後,興致勃勃地向蘇換八卦了她勁爆的見聞,蘇換大吃一驚,「魏之之居然在永榮家裡?她不是去殺人滅口的吧?」
非燕深刻思考了一下,「我覺得比較像有jian情。」
她補充道,「因為我進門就看見,永榮哥抓著魏小姐的手呢,魏小姐看著他,眼神好深邃。我師兄說,男女對視,但凡眼神深邃,沒有jian情也即將爆發jian情。」
蘇換覺得這個八卦實在太勁爆,半天不能消化,他們不是死對頭麼?但凡有永榮,魏之之就鄙視打擊報復,無所不用其極啊。
鄙視出jian情了?哎唷好扭曲的路線。
她原本想把這個勁爆的八卦,趕緊八卦給霍安聽,不想這晚霍安回來得早,沒等她開口,先抖了一個勁爆的消息給她。
「蘇換,過些天,我要出門。」
蘇換啊了一聲,「你去哪裡?」
霍安沉默了一下,「知州。」
蘇換哦了一聲,坐在銅鏡前繼續梳頭髮,忽然她手一抖,木梳砰地墜地,花容失色地從銅鏡里看霍安,「知州?」
知州豈不就是他們私奔的發源地?
知州東陽城有她的爹她的大哥,有二世祖徐承毓。知州慶余城有桃花村有寶豐冬河,有認得她和霍安的各種父老鄉親。
她趕緊跳起來抓霍安的手,「你去知州做什麼?」
霍安似不便多說,只含糊道,「魏弦派我去的。」
蘇換急道,「你推掉不行嗎?那是知州啊,知州啊霍安,萬一遇上……」
霍安說,「徐承毓?」
蘇換急得要命,「霍安你不知道這個人,就算事過幾十年,他也必定念念不忘。他念念不忘的不是我,而是一口氣。萬一撞見你怎麼辦?」
霍安伸手去握她的手,柔聲道,「所以我答應明先生,入軍籍。我過去,不怕徐承毓,我今後,不僅不會怕這個人,還不會怕這個人身後的權勢。」
蘇換呆了一呆。
霍安道,「蘇換,你是我的妻,這會是堂堂正正的。」
蘇換繼續呆,憂心忡忡。
霍安慢慢說,「我會當心的。這是公差,很快會回來。」
這晚上,蘇換軟磨硬纏,才從霍安嘴裡挖出一點話,原來保寧有重犯逃竄至知州,霍安領一百驍騎營士兵,助保寧府衙追緝重犯。
蘇換疑惑道,「追犯人不該是府衙的份內事麼?」
霍安心虛道,「重犯太重。」
趁著蘇換的腦瓜子還在轉彎,他趕緊去摸她肚子,轉移她注意力,欣喜地說,「好像又大了些。」
蘇換撩起中衣看自己圓鼓鼓的小肚子,難得的溫柔恬靜一會兒,「小葡萄長成嗯……大梨子了?」
大梨子就大梨子吧,霍安笑著去抱她,覺得現世美好。
十一月初,保寧已風起天寒,蘇換身形已顯,不再像以前那樣跳脫,絮絮叨叨地幫霍安收拾行囊,叮囑他早去早回一定要當心。
最後她鄭重地對霍安說,「霍安你記住,我和小葡萄在保寧等著你。這裡才是我們的家。」
然後她忽然想起一事,「永榮去不去?」
霍安說,「去。」
蘇換神神秘秘道,「我和你說,搞不好……」
她剛要說又猛然打住,話說這種捕風捉影的事,萬一傳出去可得損魏之之的名節,不管怎麼瞧,永榮和魏之之都不夠門當戶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霍安對此也不在意,高高興興去摸她肚子。
因為出門時長,家裡全是女流,不大放心,他想了想,又去把蛐蛐從蔡襄身邊挖過來護院,蛐蛐會些拳腳,雖然還只算個少年,但卻是信得過的。
十一月初四,霍安帶著一百精兵出發了。謝晟留在營中打理兵務,永榮和仲玉都跟去了。
永榮沉穩好性子,箭法又出挑,自然是跟隨霍安左右的,縱慾公子向來活躍得翻天,自入營後就巴著當霍安的小尾巴。
霍安對此是默許的,這縱慾公子的底細他摸得清楚,雖說牆頭糙特性極其明顯,但好在從不遮掩,不是耍陰暗小心子的人,手邊有個機靈好用的人,有時也管大用。
為免打眼,一行人扮作鏢師出行,拉了幾個木箱子,箱子裡皆是要使的兵器。出入城界時倒也無妨,將通關文牒摸出來,在城守眼皮下一晃,城守就默然放行了。
從城西校場出發那一日,仲玉意氣風發,提馬湊到霍安身邊說,「霍校尉,這任務神秘,要出得順利,咱們肯定都能記一功吧?」
霍安要笑不笑地盯著他,「那也得留有命在。」
說完駕的一聲,不理目瞪口呆的仲玉,驅馬前去了。
仲玉風中凌亂,不是吧,又是玩命啊,老子看到你親自出馬,才搶屎一樣搶著來,不過是想借你佛光普照,混點軍功回去,過幾年就算退籍回鄉,老子也能多得點銀錢啊。
他陰暗的腹誹自然無人理解,永榮從他身側驅馬往前,馬肚子一側掛著長弓和箭壺。
仲玉急忙提馬追上去,「永榮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