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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17:33 作者: 咬咬
    成臨青一把按下他,壓低聲音道,「蕙蕙和我說了。要說謝,說來你和霍安送她去找高人,該是我謝你們,口風也緊實,蕙蕙還是姑娘,名節要緊。我成臨青記著這人情。」

    霍安默默。

    蔡襄苦笑,有一種不久後他命將休矣的感覺。

    成臨青這時又正色道,「有個事我想和你們談談。」

    蘇換見他們低低說話,也沒好走過來,只鬆了口氣想,還好還好,成臨青不是帶人來砍蔡襄的,可是成蕙,她該不該去探探呢?

    進了四月,蘇姑娘的日子簡直充實得嚇人。

    桂芳齋開業後,那群馬幫漢子時不時都來捧個場,可見霍安在堂子裡,為人口碑都還是不錯的。魏之之還三五不日就派個人過來買糕,感動得蘇換不斷和蛐蛐說,以前我們錯看她了,高貴冷艷是表象,骨子裡她是好人。

    因為這季沒走回馬,馬市開市後也沒事忙,蛐蛐便來桂芳齋幫忙。

    蘇換在後面忙著做糕,很少露面,非燕跟著打下手,他就坐鎮糕鋪賣糕,加上嘴甜,把一些來買糕的大嬸子小姑娘,哄得個個眉開眼笑,瞧得非燕譏誚地和蘇換說,「四姐姐,我師兄說,一個男人正不正經,十四五歲就初現端倪。我瞧著這個蛐蛐,不是個正經的。」

    蘇換一邊揉粉一邊說,「哎英雄不問出處,蛐蛐這是一種賣糕手段,要不保寧那麼多糕鋪,人家幹嘛老跑咱們這來買呀。」

    非燕說,「那也是四姐姐你做得好,跟他賣笑沒關係。」

    蘇換噗嗤笑出聲,「那二老板,人家蛐蛐賣笑也不容易,月底分紅得考慮他。」

    非燕哼了一聲。

    不過半月,小小桂芳齋也算在保寧有了些口碑。前門大街的都知道,偏巷口新開個糕鋪,專做南邊各色糕點,味地道,價實惠,老闆娘親自做,人還漂亮。

    有些地痞宵小的,守在街對面偷瞄了幾眼,偶爾見得蘇換來店前晃一下,桃花臉笑眯眯,頓時垂涎欲滴,但很快被這條街的地頭蛇喝止住,「小不要命的你去試試,不說人家背後有青幫有都尉府撐著,就說人家馬幫的漢子,走的是命啊,就你這慫樣也敢胡思亂想?」

    蘇換這些日子來,多了個習慣,每晚臨睡前,都坐在桌邊,嘣嘣嘣數銀子,數得牙齒都笑歪了。

    她賣糕掙的銀子自然不比霍爺走次馬來得多,可她這營生是細水長流的。

    霍安走過來,拿起她的手瞧來瞧去。

    蘇換說,「你看什麼?」

    霍安寫:「每天做些就好,別太累,手都粗了。」

    蘇換說,「咦你嫌棄了?」

    霍安幽怨地寫:「我怎麼敢嫌棄你,我得靠你養啊。」

    蘇換得意地哼哼,「嗯,懂事。給爺捏捏肩。」

    霍安失笑,站起來給她捏肩,一面捏一面想,怎麼跟她開口說事。

    他見捏得蘇換半眯眼身心舒泰,趕緊拿過紙筆寫:「蘇換,過兩日我去湖州一趟。」

    蘇換好奇道,「你去湖州幹嘛?」

    霍安硬著頭皮寫,「堂子裡接了青幫的一筆貨。」

    蘇換有些茫然,「什麼意思?」

    霍安寫:「這季堂子沒有分紅,可兄弟們得吃飯啊。成臨青讓蔡襄幫他押貨去湖州,所以……」

    蘇換大怒,一拍桌子,「霍安你這個騙子,你答應我不走馬的!」

    霍安趕緊寫:「不是走馬,是走貨。」

    蘇換怒,「我不管,都一樣!」

    霍安寫:「湖州在南邊,絕對沒有戰亂。」

    蘇換氣得很,扯過紙就要撕。

    霍安趕緊揪住紙,飛快寫:「先不說堂子,我老待在家裡像什麼話,你有孩子了怎麼辦?我做不來糕的。再說我去找高人醫嗓子,那高人憑什麼出手,高人也要吃喝的呀。」

    蘇換愣了一下。

    霍安寫:「只是走貨,很快就回來了。就算遇上些綠林路匪,那些人我還不瞧進眼裡。」

    蘇換沉默了一會兒,不置可否,跑上床睡覺。

    第二天覃嬸得空,來糕鋪里幫她忙,她鬱結地和覃嬸談心事,不想覃嬸卻道,「四姑娘你這心思不對。」

    蘇換不明白,她哪裡不對了。

    覃嬸說,「男人縮在家裡,會沒志氣的。安爺這種人,就好比老鷹,該在天上飛,你非折了他翅膀讓他窩在家裡,這樣長日以往,夫妻間會生嫌隙的。」

    蘇換陷入了沉思。

    覃嬸又說,「就說你開糕鋪,也鬧了些不如意,兩個人得互相體諒。再說安爺考慮得對,你若有孕,就不好這麼站著做糕了。他這是心疼你。」

    蘇換把覃嬸的話細細咀了一遍,正對自己的思想撥亂反正,忽然覃嬸咦了一聲,轉頭看她,又去盯她肚子,「四姑娘,我記得你們來保寧時,是去年六月里了,見著都大半年了,怎麼就沒個動靜啊?」

    蘇換有些侷促,「是緣分沒到吧。」

    覃嬸說,「不對啊。」

    她忽然嚴肅道,「四姑娘,你得找一日,我陪你去瞧個大夫。我老家那村子裡,有個新媳婦,也是過門一年多沒個動靜,後來一瞧大夫才知道,她身子底寒薄,不好受孕的,結果被夫家給休了。」

    蘇換手裡的粉團嘭地落下,結結巴巴道,「這……這麼嚴重?」

    覃嬸嚴肅極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種事,男人是不會含糊的。」

    蘇換頓時好崩潰。啊啊啊,以前她總怕懷上,結果如她所願,一直沒懷上,覃嬸這麼一說,難道她真是只不下蛋的小母雞?

    不下蛋的小母雞內心忐忑起來,這晚回家後,也不敢吐露心事,乖乖同意了霍安去走貨,只叮囑他一定要當心當心再當心。

    霍安好高興,覺得蘇姑娘又懂事了,向蘇姑娘承諾,走貨回來後,就去白頭山找彭公。

    再過兩日,蔡襄霍安就要出門走貨了,永榮曹風自然也是要去的。

    臨行前一日,蔡襄鼓足勇氣去青幫求見大小姐,誰知大小姐讓人傳話出來,乾脆兩個字,不見。

    蔡襄心裡被貓撓,每晚一想起成蕙,思念就像荒糙一樣瘋長,很想死個痛快,哪怕就是被成臨青砍死也好,於是躲在青幫堂子門口等。

    等啊等啊等,等到天快黑時,不想還真讓他等到成蕙出門了,她帶著成成坐上馬車,成成歡笑著問,「阿姐,爹爹在哪裡等我們?」

    成蕙說,「醉枕江山樓。」

    成成說,「那我要吃那裡的八寶鴨。」

    成蕙說,「知道了,小饞貓。」

    馬車軲轆軲轆走了,蔡襄躲在暗處遠目。

    醉枕江山樓的雅間裡,成成啃八寶鴨,啃得滿嘴油,成蕙這幾日胃口都不好,一副懨懨的模樣,成臨青道,「蕙蕙你怎麼不吃?」

    成蕙用筷子戳白米飯,沒著聲。

    成臨青皺眉說,「你堂堂青幫大小姐,這麼點事就把你打倒了像什麼話,又沒失節。成成還小,爹爹卻在老,以後這幫子裡的事,我還指望你幫襯著。」

    成蕙不言不語。

    成臨青喝口酒,「我上月在南邊,有個叔伯問起你,說是你這年紀,該出閣了,爹再留著你就耽擱你……」

    不想,沒等他話說完,成蕙煩躁地將筷子一放,「不嫁!」

    成臨青臉一沉,「你這什麼態度?」

    成成起鬨,「阿姐你再不嫁,以後就沒人要了。」

    成蕙怒道,「沒人要我就當姑子去!」

    說完起身,拂袖而去。

    成臨青氣得哼哼,他和那魏弦一樣,就是太寵女兒了,才慣得這丫頭越發沒個章法。

    成蕙心煩意亂地在園子裡閒逛。

    回保寧以來,她拒絕想關於馬幫的任何事,午夜夢回時,十分混亂,時不時在夢中又見那些面紅心跳的場景。隨著時日漸長,中媚藥後的記憶都逐漸清晰拼接起來。

    她覺得很亂,理不出個頭緒,自己像只蛾子,被縛在暗無天日的繭殼裡,衝撞得各種疼痛,也沒法破繭而出。

    正在繭里東碰西撞,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成蕙。」

    她一呆,頭也不回,猛往前走。

    不想後面那人手腳快,幾步走過來一把扭住她手臂,逼得她回過身來。

    細眸鼻挺,只是不見往日意氣風發滿不在乎的笑容。

    蔡襄。

    成蕙不看他,冷冷道,「你放開我。」

    蔡襄開門見山道,「成蕙我想娶你。」

    成蕙慢慢抬起頭來,冷冷一笑,「就憑你?」

    ------題外話------

    第三卷了,最後一卷了,哈哈,好高興,我就要把這個故事捋完了~

    繁世錦一百一十二章關鍵位置安好人了?

    天色已暗下來,醉枕江山樓的園子裡沒什麼人,廊前檐下挑起的燈籠,發出暖暖光暈。

    蔡襄在這暖暖光暈里看成蕙的眉眼,許久後笑了一下,「五年前我來保寧,剛擠進保寧馬幫時,很多人都瞧我不順眼,覺得我這樣不名一文的小輩,憑什麼有臭脾氣憑什麼分一杯羹,我憑什麼?我憑本事。不過如今看來,這點子微薄本事在青幫大小姐眼裡,著實低賤。」

    「成蕙,你爹說江湖人有江湖命,我不知我的命會在哪裡,不過我蔡襄活著時就絕不含糊。我唯有一生和一命,你願意嫁,我許你一生,你不願意,我許你一命,什麼時候都可以來討。」

    成蕙長久地看著這個男人,看著這個男人眸里燃燒的熱烈一點點冷卻,一點點熄滅。

    最終青幫大小姐還是沒說話。

    蔡襄慢慢放開她的手,像往常一樣,叉腰笑了一下,摸摸鼻子嘆口氣,「哎也實在沒話說了。」

    說著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停下來,也不回頭,淡淡說,「別想著霍安了。便是沒有白頭山那夜,你們也是沒法成的。我自然是妒忌的,上次在糙原遇險,我甚至想過不去接應他,不過還算好,我總算還清醒著。」

    他說完頭也不回,大步出了園子。

    成蕙站著那裡,呆然而立。

    這時成成的聲音傳來,「阿姐阿姐你在哪裡?爹爹說要回家了。」

    成蕙慌忙抹了抹臉,轉過身去,成成活蹦亂跳跑過來,撲進她懷裡。

    第二日一早,蔡襄霍安便啟程往湖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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