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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17:33 作者: 咬咬
    不想這時,霍安卻輕輕擋住了他的弓。

    蔡襄轉頭瞅他,成蕙也轉頭瞅他,眾人屏息斂氣,小手指也不敢動一動。

    霍安伸手遙遙指去。

    眾人順手勢望去,只見那叢濃密的灌木林抖抖,又跳出一隻野鹿,再抖抖,又接二連三跳出五六隻野鹿。原來,他們遇上了一支小小的鹿群。

    成蕙含笑瞅了瞅霍安,原來他真是打獵好手呀。

    霍安慢慢貓下腰,反手去取背上的弓箭,一邊轉頭,向蔡襄等人使眼色,指指自己,又指指鹿群,指指他們,又指指鹿群。

    成蕙按捺住初次狩獵的興奮和新鮮勁,歪過頭去,貼霍安耳邊輕聲道,「一人瞄一隻?」

    蔡襄看了她一眼。

    霍安沒料到她忽然歪過頭貼來,有些尷尬,忙微往後仰身,點點頭。

    於是幾人成排,半蹲下,慢慢舉起手裡的長弓,碼上長箭,無聲張弓。

    野鹿群還在悠閒啃花葉,有兩隻甚至交頸親昵,絲毫不知不遠處的林子後,箭張弩拔,它們姓名危垂一線。

    所幸的是,這世上有種人,他們統稱攪屎棍。

    比如說,仲玉。

    就在眾人屏息斂聲箭張弩拔的時刻,這根攪屎棍往後一退,腳下不小心踩著一個東西,低頭一看,頓時毛炸炸地跳起老高,「啊啊啊,蛇蛇蛇!」

    鹿群霎那四散,彈射而去。

    霍安摸摸額頭,成蕙惡狠狠回瞪攪屎棍一眼,毫不猶豫地跳起來,飛快地追逐那鹿群而去。

    蔡襄急忙追,「成蕙,別亂跑!」

    眾青幫弟子見大小姐一跑沒影了,那還了得,嚇得趕緊嘩啦啦追去。

    霍安想,青幫大小姐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也脫不了干係,於是挽了弓也急忙追去。

    攪屎棍還在啊啊啊地跳,跳著跳著,猛然發現那蛇一動不動,仔細一瞅,坑爹啊,原來是一條發黑的糙繩。

    於是他赧笑著抬頭,「哦呵呵不是蛇……」

    蛇字出口,他就呆了,左右望望,上下看看。

    人呢?他他他們憑空消失了?

    老山密林,大概形容的就是眼下這種山林,參天大樹,古根盤錯,看不到來路,望不見去路,景色總是那麼相似,分不清東西南北。

    成蕙縱身猛跑一陣,雖然身手敏捷,但那野鹿長年生活在深山裡,知路途身靈活,自是比她跑得快,於是沒多久,她眼前就失去了野鹿的蹤影。

    山風颯颯,吹來一陣又一陣,涼意入侵,終於讓成大小姐發熱的腦袋,冷下來。

    她猛然站住,環望四周。

    四處一片森森安靜,除了遮天漫地的濃綠枝葉,什麼也沒有了,耳邊只有山風吹過松林的陣陣松濤聲,似乎天上地下,唯她獨在。

    她捏著弓箭有些發怵,小心翼翼地喊了聲,「霍安?蔡襄?」

    按理說,青幫大小姐血雨腥風也算見過些,她在姑娘家裡,不算膽弱的,可她生來便習慣眾人擁圍,哪怕砍砍殺殺,那也是熱熱鬧鬧的,孤孤清清她不習慣啊。

    可是沒有人應她。

    於是她冷靜冷靜,拿著弓箭,背靠一棵大樹,坐了下來,警惕地望著四周,只想自己不辨方向,不如原地等他們來找自己,以免越走越遠,南轅北轍。

    等啊等啊等。

    一個人的時光真是好漫長,就在成大小姐為自己的莽撞和頭腦發熱,懊惱不已時,東邊一簇密林,忽然抖了抖。

    她瞬間繃緊全身,背靠著大樹,迅速舉起手裡長弓,對準那處抖動,倘若是獸,她必毫不猶豫地放出長箭。

    不料那林子抖了抖,竟跳出一隻肥野兔。

    成蕙頓時放下心來,不是什麼凶禽猛獸,心念一動,手指鬆開,箭出如流光,直取那隻蹲在那裡吃矮灌木葉的野兔。

    一箭中的。

    野兔蹬蹬腿,癱在地上,死得不明不白。

    成蕙笑了,和眾人走散的鬱結心情好了許多,樂顛顛地跑過去撿兔子。也好也好,獵了只兔子,也是她的戰果。

    她跑過去,蹲下撿起那隻猶有溫熱的兔子,正專心致志拔上面的箭,忽然覺得身後微有風聲,她多少習過武,下意識的頭一偏,一支羽箭竟不知從何方破空而來,擦著她左耳飛過,頓時一股火辣辣的銳痛傳來。

    來不及呼喝,只覺得風聲又至,一支冷箭又從右耳邊飛來,她趕緊丟了兔子就地一滾,心裡一沉。

    幾乎沒讓她喘氣,接連幾支冷箭從不知名的地方射來,箭箭凌厲,逼得她連連翻滾,往林木中躲去。

    方才第一箭,她還認為是不長眼的弟子錯射了箭,但幾箭接踵而來,那就絕對不是了。

    有人躲在暗處,要殺她。

    她頓時心神一懾,打起百般精神,努力按捺下急急的喘息,貓在濃密灌木後,靜待對方動手。

    敵在暗,她在明,敵不動,她不能動。

    方才那飛快射出的幾箭,正斜斜插在她滾過的地方,閃著森森的光,支支長箭均入土小半,這讓她全身迸出密密冷汗。

    這人是高手,內力極足。

    四周靜寂如死,連風都停止了。成蕙只覺得左耳疼得厲害,有些熱灼,知道是流血了,但也不敢伸手去摸。

    可不想,那人不僅是高手,還是高人,十分沉得住氣,大約靜了小半柱香的時間,那人竟然沒有再動手,也沒有現身出來,也許二人都在等對方先動。

    就在這緊要時刻,密林某處竟隱隱傳來蔡襄的聲音,「成蕙……成蕙……」

    成蕙一喜,險些就要撲出灌木林去,大喊一聲我在這裡,不想她心意才起,耳邊又聞箭矢破空而來的風響聲。

    那是一種細微的聲音,但在一片死寂中,練武之人卻是能有所感。

    成蕙也來不及躲閃,往後一仰身,堪堪躲過了幾道冷光,就地一翻滾,終是暴露了自己的藏身處,幾點冷光有的放矢,從一棵大樹上,飛快地破空而來,密密匝匝。

    成蕙面如死灰,只覺得今日搞不好要葬身於此,不想就在這時,一支長矛凌空擲來,竟無比精準地打偏了飛向成蕙的五支箭矢。

    成蕙驚喜抬頭,還未看清,只見一個黑影向她撲來,一把撈過她腰肢,帶著她往右面猛翻身,混亂中,她只覺得右臂一痛,熱流湧出。

    她痛哼,終究還是有一支箭矢,射中了她手臂。

    天地亂旋,一陣林木摩擦的窸窸窣窣,又好似有人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她什麼也看不清,只覺得突然身下一空,便急速下墜,嘭的一聲,重摔在地,四肢百骸散開,無邊黑暗像烏雲一樣,狂卷而來,埋沒了她。

    烏雲蓋頂的最後一瞬,她似乎見著一方圓形的亮光,那亮光邊,晃過一角灰色衫褲。

    爾後,天地沉入黑暗。

    江湖遠第八十九章我們在坑裡!

    成蕙醒來時,有一種骨架挫散的感覺,也不特別痛,就是酸酸的沒力氣,手腳好似都不是自己的。鴀璨璩曉

    到處灰濛濛,她無力轉動頭顱,只好微微睜眼,拼命轉動眼珠。

    可這不知何處的何處,實在景色單一,除了黑黝黝就是灰濛濛,死氣沉沉一片,好不容易瞅到兩點有活氣的亮光。

    那亮光眨了眨,黑白分明,忽然說,「大小姐,你醒了?」

    成蕙猛然睜大眼,那兩點亮光,居然是一對離她很近很近的眼眸。

    啊啊啊,她頓時驚悚了,手也能動了腳也能挪了,捏起一拳就往那眼眸招呼去。

    那人嗷的一聲痛叫,往後一彈,一屁股癱在地上。

    成蕙翻身坐起,定睛看去,更驚悚了,那捂著右眼嗷嗷嗷叫的,竟然是狗腿長舌小白臉,仲玉!

    他怎麼在這裡?是敵是友?哦不,她不要和狗腿長舌小白臉為友!

    心念閃動間,左手摸到身邊一塊冰冷亂石,抓起來想也沒想,就要向仲玉擲去。

    仲玉另一隻眼看得分明,手腳並用往後退,嘴裡駭然大叫,「霍教頭救命吶,大小姐要殺我呀!」

    霍教頭?

    成蕙握著石塊的手一滯。就在這時,有人從後面捉住她揚起的手臂,她轉頭一看,青暗暗的光亮里,正是霍安沉靜的面容,一雙黑葡萄眼亮浸浸。

    她怔了怔,扔掉手裡石塊,轉身撲過去猛抱住他,「霍安……」

    霍安呆住。

    仲玉呆住,坐在地上,傻傻地放下蒙著右眼的手。為為什麼待遇相差這麼大?佳人看到他,一記老拳加殺人滅口,佳人看到那啞巴,投懷送抱加軟玉溫香。

    啊啊啊,大小姐,我們同是男人好不好?為什麼抱他打我呀?

    霍安有些尷尬,受襲遇險後反應過激,他能理解,可是成蕙大小姐,你過激的路線有點偏,這樣貼身相抱不大好吧?

    瞅著仲玉那小子的眼神越來越賊,越來越猥瑣,他趕緊去扯開成蕙的手臂,推開她。

    成蕙皺著秀眉哼一聲,這才覺得右臂有些痛,低頭看去,手臂上裹了布條,浸出些血跡。

    她抬頭看了霍安一眼,回過神來,很是不好意思,低頭撫撫垂下的亂發,「抱歉,摔暈頭了。謝謝你。」

    仲玉的嘴永遠停不下來,忍不住道,「大小姐,你有沒有設想過,萬一霍教頭他就是要殺你的兇手?」

    成蕙猛轉頭,唰唰一記眼刀子丟過去,「你給我閉嘴,吵死人了,我看你長得最像兇手!給我說清楚,你怎麼在這裡?」

    仲玉無辜地一攤手,「掉坑裡了。」

    成蕙愣了一下,「坑?」

    她四處望望,上下看看,這才發現他們的確身在一個坑裡,還是深坑。

    光線不大好,但還勉強看得清楚,目測這坑年深月久,呈現出不大規則的圓形,坑底堆滿枯枝敗葉和月積年累的荒糙,這些荒糙想來枯了又榮,榮了又枯,堆成極厚的糙甸子,雖然散發出腐味,看著髒爛不堪,但救了他們一命是毋庸置疑的,若是堅硬石地,他們摔下來,非死即傷啊。

    成蕙抬頭,眯眼瞅了瞅那坑頂,卻看不見光亮,不知白天黑夜,反正黑黢黢一片,只覺得此坑的確有些深。

    於是她去瞅霍安,「霍安,怎麼回事?」

    仲玉吞口口水,又忍不住道,「大小姐,還是我……」

    成蕙毫不猶豫,「你閉嘴!」

    仲玉有些為難,「霍教頭他不能說話,手也折了一隻,不好寫字呀。」

    成蕙啊了一聲,去看霍安周身,「你手摺了?」

    仲玉說,「是啊,他給你當墊子,摔下來只折了手算運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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