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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17:33 作者: 咬咬
    曹風抬頭一看,好大一口血噴出來。

    頭頂上掛一塊破破爛爛的木匾,果斷寫四個大字:涼茶大爺。

    阿丘憋住笑,戳他一下,「說不準這是人家這地的風俗,又沒誰規定開鋪就要迎客。」

    蔡襄拋個眼刀子來,曹風老實了,一群人圍著兩張桌子坐了,拿了茶碗來舀茶喝,又拿出乾糧來嚼,總之這是一頓自助餐。

    吃喝順了,蔡襄張口問,「涼茶大爺,這鎮子上可有賣馬的?」

    涼茶大爺抹桌子,眼皮也不抬,慢條斯理說,「他們都叫我茶爺。」

    蔡襄:「……」

    這鎮子上怎麼不是蘑菇就是茶葉啊?

    他緩了緩氣,「茶爺,這鎮子上……」

    涼茶大爺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買馬找莫姑。」

    蔡襄按了按微跳的額角,「蘑菇在哪裡?」

    涼茶大爺面無表情地抬眼看他,「我們這裡的規矩,打聽一條消息十文錢,念你們初來乍到,我剛才已送了你們一條。」

    噗----

    曹風和阿丘一口涼茶噴出去。這個鎮子不是民風彪悍好不好,是民風邪氣好不好。

    不料涼茶大爺見他們噴了茶水在桌上,頓時惱怒,衝過來捏著抹布一陣狂抹,「才抹乾淨你們噴什麼噴!」

    他說著一旋身,抽起旁邊案板上切牛肉的雪亮菜刀,咔的一聲,剁進茶水桌上,「誰再亂噴茶,老子讓他噴血!」

    男人們沉默了,默默注視著那把雪亮亮插在桌上的菜刀。

    這個鎮子它,是真的民風彪悍。

    霍安把嘴裡的干饃混著茶水,趕緊一口吞下去。

    就在眾人沉默時,街上卻熱鬧起來,噼里啪啦一陣打鬥聲從街頭傳來。

    大家聞聲看去,只見那黃石板街被夕陽映得紅艷艷,紅艷艷的光芒里,兩個人提著長刀一路追砍著從街頭跑過來。

    街上行走之人四避,但神情卻是自若,似乎司空見慣,還指指點點地笑。涼茶鋪門口坐了兩個蔫蔫的乞兒,這時見著砍人猛地精神一振,一個從破鞋底里摳出一個銅板,往破碗裡一丟,「我賭灰衣服砍死黑衣服!」

    蔡襄默默地轉過頭,默默地摸出十文銅板,往桌上一放,「茶爺,敢問蘑菇在哪裡?」

    涼茶大爺收了銅板,瞟也不瞟長街上砍來砍去的兩人,淡淡道,「莫姑出去買男人了,聽說天黑回來,鎮東最大的宅子就是莫宅。」

    買,男,人?

    男人們只能再次森森地沉默。

    砍來砍去的兩人從街頭追到街尾,又從街尾追到街頭,一路血都還沒砍死。

    蔡襄抽搐著說,「阿丘,付錢,去莫宅。」

    又花了十文錢,問了一個賣包子的,才轉過兩條岔巷,走到鎮子最東,找到傳說中的莫宅。

    曹風只抬頭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和蔡襄說,「襄哥,我覺著這鎮子不光彪悍,還邪氣啊。」

    霍安抬頭看了一眼,這次也深表贊同。

    這邊地鎮子無比粗獷和粗糙,無論是街道房屋,還是過往來人,可唯獨這莫宅它非同尋常,精緻得邪氣,一如中原南地的粉牆黛瓦,屋高三層,層層翹檐,每角屋檐下都掛著一串銅風鈴,在夕陽西風裡飄飄蕩蕩,發出清脆鈴聲,十分悅耳。大門漆成朱色,掛兩隻黑漆燕子頭門環,灑了金粉的匾楣上,書兩個朱紅風雅的字:莫宅。

    總而言之,這莫宅就活像一個風鬟霧鬢的秀芝少女,嬌羞立於一群五大三粗的冷糙漢子之中。

    邪氣啊。

    蔡襄調整了一下心情,讓阿丘去敲門。

    門開,原以為要出來一個兇巴巴的粗漢,又或是一個冷森森的老叟,結果不想,出來的竟是一個白白嫩嫩的粉面少年,不過十八九歲,掩嘴打個呵欠,不等他們說明來意,就道,「你們買馬吧?姐姐她夜黑即歸,門外候著,稍安勿躁。」

    說完也不等阿丘表態,又施施然關上了門。

    阿丘面對著大門木然好久,才轉過頭來,「這世道是怎麼了?」

    蔡襄沉吟片刻,「這鎮子水深得很吶。你們打起精神來。」

    於是等啊等啊等。

    等到夕陽落盡遠山,天際一點一點黑,鎮東安靜,沒什麼人過,剛才賭錢那兩個乞兒倒是路過,想是收工回巢了,瞟也沒瞟這群男人一眼,只是興致勃勃地討論,「你看,我就說灰衣服砍死黑衣服嘛。」

    男人們默默目送二人遠去。

    霍安無意間一抬頭,就被滿天閃爍的繁星吸引了,這邊境的天似乎黑也黑得純粹,滿天繁星閃得人要瞎眼,好看得不得了。

    他竟莫名地想起,在帶著蘇姑娘北走保寧的路上,他們曾路經一處荒林子,林子裡有個水潭子,那晚星光也這麼好,蘇姑娘在他身下化成一攤溫柔的水,抱著他一遍又一遍說,霍安,我們要一直在一起。

    這麼想著,他竟然有些身子發熱,趕緊收住旖旎的神思,哦哦哦,這邊陲荒地邪鎮子的,他看著美麗星光居然回想纏綿野戰,真是太不純潔太不合宜了。

    就在這時,不知哪裡飄來一陣香風,香風裡還隱隱挾著斷斷續續的哭聲,嚶嚶嚶嚶,聽著像個男子,卻是十分低婉委屈,「……為什麼……要賣我……」

    一個又脆又亮的女聲懶洋洋道,「乖,別哭了,我會好好對你的。」

    男子嚶嚶嚶嚶。

    女聲又耐心道,「你看你家,沒有地沒有鋪連牛羊都沒幾隻,在這邊怎麼活得下去,我是就是上天派來拯救你們的。你有副好皮相,這就是活生生的財富啊,那些臭男人羨慕你都來不及,想開一點,實現你價值的時候到了。」

    男子似乎哭得更傷心了,「……人家也是男人。」

    眾男人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伸頸望去,但夜色漆黑,這鎮子長街上又沒掛什麼燈籠,看了半天,也只隱隱約約見著,似有一群粉衣人,抬了一頂軟轎往這邊走來。

    那女聲沉默了一會兒,似乎聽著那男子嚶嚶不耐煩了,輕叩轎子某處,「好了,別哭了,新人哭著進門像什麼話。」

    男子還嚶嚶嚶。

    女聲猛然間就在這星光明媚香風徐徐的夜裡,爆發了:「老子叫你別哭了!再哭老子丟你出去讓全鎮男人今夜狂歡!」

    男子抽都沒抽一下,果斷噤聲了,許久後才怯道,「莫姑,我不哭了。」

    馬幫眾男人遍體生寒渾身僵硬。

    這個蘑菇,她是個女漢子啊。

    就在大家發僵時,那頂轎子自夜色中顯出端倪。

    一頂粉色的大轎子,流蘇低垂,雅致秀麗,前後四個粉衣男子抬轎,轎前還有四個佩劍粉衣男子開道,個個腰姿挺秀,頎長纖細,劍穗飄飄,一點不似邊地男人的粗獷,走得悠然,對莫宅門前一堆臭男人熟視無睹。

    眾人都呆住,曹風和阿丘的下巴都要落了。

    就在這沉默的震驚中,終於有個面容秀美的粉衣男子,瞟了蔡襄他們一眼,轉身去對轎子裡說,「莫姑,有臭男人找你買馬。」

    轎子裡那女聲哼了一下,「臭男人呀?」

    粉衣男子認真端詳了馬幫漢子一眼,肯定道,「全是臭男人。」

    莫姑似笑了一下,「跟他們說規矩。」

    粉衣男子腰一挺,捏著嗓音婉轉道,「你們想要買馬,派出一個臭男人,須得半柱香內,將莫姑請出轎子,否則哪裡來滾回哪裡去。」

    蔡襄右手去捧額頭,真是好頭痛,傳說中的土霸王,想來定是這蘑菇,果然十分不走尋常路啊。可是怎麼辦?人家地頭蛇啊,手裡還有貨,各種擺譜都應該啊。他們快馬加鞭趕來,難道空手回去?他蔡老闆不做這樣的生意。

    略沉思後,蔡襄轉過頭去,快刀斬亂麻,「阿丘,這個臭男人你當。」

    阿丘愣了一下,「為什麼是我?」

    蔡襄不耐煩道,「請個女人出轎子,難不成你還怕?」

    粉色轎子落地。

    粉衣男子拿出一柱香,折成兩截,點燃上半截。

    阿丘於是邁開一步,悲憤地往粉轎子走去了。

    ------題外話------

    大家不要鄙視三千更的孩紙~姐這兩天培訓,只能擠時間碼字~緩口氣免得各種吐血~

    有那啥只關心霍爺好久出差回去的孩紙~霍爺明天回家~

    江湖遠第八十一章四姑娘,好事啊!

    夜色靜謐,香風徐徐,但阿丘怎麼都覺得怪異無雙,走到粉轎前,不聞一絲聲音,只好硬著頭皮道,「莫……莫姑娘,請你出轎一談。」

    蘑菇似嘆了口氣,「不風雅的男人就是這樣,一點不討人喜歡。你幫我掀轎簾吧。」

    阿丘大喜,原來這女漢子也不是那麼難纏,就是嘴上愛數落幾句而已,男人大丈夫,不和女人計較耍嘴皮子,於是彎腰去掀車簾,不想耳邊傳來蔡襄的驚呼,「小心!」

    阿丘一愣,小心什麼,不料一股銳氣直迫面門而來,他下意識的頭一偏,不想還是慢了,右面臉頰狠狠遭受重擊,幾乎令人眼冒金星,後衣領被人揪住,猛往後一拖,他哐哐哐踉蹌後退兩步,霍安的身影已擋在他身前。

    那銳氣迫人的一隻女人腳,已飛快一閃,又回了轎中,「這麼快換人了?」

    曹風扶住阿丘,看見他半面臉頰瞬間腫成豬臉,只覺得這蘑菇果真地道土霸王,下手各種狠。

    蔡襄原本要動,但霍安離阿丘近,動得比他更快,他於是淡定下來,冷冷盯著那頂粉轎,「莫姑娘,買幾匹馬而已,不願賣就直說,好大的架子。」

    蘑菇在轎中笑,「風雅的男人看面相,不風雅的男人看本事。有種就來。」

    霍安伸手去掀轎帘子,果然手剛觸及轎簾,銳風撲來,但他不像阿丘,偏頭躲過,只目色一沉,穩穩抬起右手,並掌為刀,凌厲削去,那女人腳以強遇強,似有一頓,瞬即毫不示弱,嘩嘩嘩如蓮花般連連上下翻騰,腳腳直取霍安胸前大穴,但無奈霍安掌風密集,掌掌凌厲,轉眼間就與那隻腳過招數十,直看得人眼花繚亂。

    蘑菇一笑,「好,終於換個能打的了。」

    說罷秀腳一收,不等霍安喘氣,掌風襲來,以掌對掌,粉色轎帘子被那掌風襲得拋高又拋低,起起伏伏間,眾人只能恍惚見著內里寬大,坐著一個粉衣女子,看不清面目,哦好像還有一個瑟縮在角落裡的粉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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