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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17:33 作者: 咬咬
蘇換輕聲問,「霍安,你想不想桃花村吶?」
霍安不會說話,自然沉默。
蘇換說,「寶豐快參加秋試了,不知書溫得怎樣了。冬河和柔柔,你說會不會有小孩吶?連三叔看你不見了,一定會想是我把你拐走了,他又傷心了吧。還有花穗……」
她嘆口氣,「不曉得她還在恨我沒……」
霍安吃飽喝足心情好些了,忽然有興致和蘇換姑娘聊聊天,於是起身來點起燈,拿了木牌和炭條來,靠著枕頭含笑寫:「她還恨你怎麼辦?把我還回去?」
蘇換躺在被窩裡哼一聲,「瞧你得意勁,哼。」
霍安寫:「她是好姑娘,會找到好夫家的。」
蘇換點點頭,「嗯。」
霍安寫:「蘇換,我們會有新家的。」
蘇換點點頭,掰著指頭興致勃勃說,「我會好好持家的,你喜歡吃什麼我在家給你做,沒事就待在家裡做繡品,繡品可以賣錢的,你放心好了,我也是有用的。我們還要有個小院子,院子裡也要有棵樹,這樣達達和小二才有院子遛。」
霍安寫:「你想不想家人?」
蘇換說,「我有點想大哥。」
她去拉霍安的手,「霍安,以後有機會,我們要好好感謝大哥吶,你不曉得,他是個膽小的公子哥,這次居然大著膽子超度我,我好感動吶。」
霍安點點頭,寫:「你大哥跟我說,三個妹妹里,其實他最喜歡你。」
蘇換點點頭,「我知道的。以前在家裡,不到必要時,他也不會出面幫我,因為他知道大娘和二姨娘會不高興,兩個姐姐,特別是我三姐,她會吃醋大哥偏袒我。這樣的話,大哥跟著爹爹出門做生意時,我日子會更不好過的。」
霍安柔軟地看她,慢慢寫:「以後,有我。」
蘇換看得淚光閃閃,歡歡喜喜地去抱他,「霍安,我曉得。你也別怕,有我。」
霍安被她軟綿綿的身子一抱,又有些興奮了,放下木牌吹了燈,黑暗裡傳來蘇換姑娘詫異的聲音,「啊啊,我們不聊天了嗎……」
第二天,蘇換和霍安都顯得精神煥發春風十里,看得白慶薰少爺這個孤家寡人十分落寞,吃過飯後沉思片刻,悄悄對白春說,「回去後在老夫人面前透點口風,就說少爺想通了,決定見見那些什麼什么小姐的。記住,要透得自然,要透得不經意。」
白春嚴肅地點點頭,「明白。」
就這樣,又走了半個月,終於抵達傳說中的越州。
越州最大的城,當屬保寧城。保寧是個大城,連越州州府也設在保寧。
保寧城是典型的北方建築,城門高達十丈,大石壘砌,又厚又高,城牆上哨崗林立,旌旗飄飄,十步一崗,十分威風。
蘇換好興奮,坐在馬車裡,撩開車幔子到處看。為以防萬一,達達和小二被套了狗繩,趴在車上,這時倒也安靜,露了兩顆頭出來,跟著蘇換姑娘一起東張西望。
城門很大,兩架馬車並行通過也綽綽有餘。白春撩開車窗幔布對蘇換說,「四姑娘,這個門叫通濟門,最熱鬧了,因為南邊來的,大多要從這個門進。」
蘇換說,「是嗎是嗎?保寧城是不是很大吶?」
白慶薰笑眯眯伸出頭來說,「大著呢。保寧是個風水寶地,在北邊來說算風調雨順的,城裡有河,天旱旱不著,天澇澇不著,地勢又平,水土都還算好,城郊村子大片大片的地,豐產糧食呢。最關鍵的是,它還有個好位置,南邊來的人出關去,從這裡經過最近不過,所以吶,商貿流通也繁榮得很。」
蘇換佩服道,「白公子,你真是好見識。」
白慶薰眉花眼笑,「我們都這麼熟了,叫我慶薰就好。」
霍安轉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白慶薰少爺咳一聲,沉思道,「不如叫我白大哥吧。我只有一個姐姐,沒有妹子,有你這麼個活潑漂亮的妹子,我很欣慰吶。」
蘇換於是笑眯眯地喊,「白大哥,你請我吃那個糕吧。」
白慶薰馬上拍白春,「下去買。所有花色的糕,一樣買幾份,桂花糕多買些,昆爺喜歡吃。」
蘇換一聽,笑道,「昆爺,你喜歡吃桂花糕吶?」
這姑娘活潑嘴巴甜,混得熟了,昆爺也願意和她搭幾句話,於是點點頭,「是啊,從小就喜歡吃,到老了還是這口味。」
蘇換笑著說,「桂花糕我會做的。待我們安定下來,我做來請你吃。」
昆爺在斗笠下微微一笑,「謝謝吶,姑娘。」
白慶薰說,「四姑娘你還會下廚?」
蘇換姑娘驕傲得很,「那是。我做的飯菜,霍安最喜歡吃了。」
霍安唇邊含笑。
白慶薰贊道,「好姑娘吶。」
這時,白春屁顛屁顛買了一大包糕回來,蘇換選了栗子糕、綠豆糕和花生糕來吃,然後咬著糕對白春說,「跟忠義大哥送些去,他們肯定也餓了。」
跟著兩架馬車後的白忠白義無奈一笑,這姑娘常將他們二人直接喊成一個人,忠義大哥。
蘇換塞了一塊綠豆糕給霍安。她曉得霍安不愛甜食,剩下的糕,就自己和達達小二分享了。
進城後,大街上人流如織,來來往往的馬車也不少,街兩邊的商販十分熱鬧,因此昆爺霍安他們都慢慢趕車,讓蘇換有足夠的時間慢慢觀瞻,這座她即將和霍安安定下來的城。
保寧城的街,鋪的是白灰色長條方石,每塊方石上都刻了斜花紋,簡單大方又防滑。這裡的建築和慶余東陽那邊的有些差異,同樣是飛檐斗拱畫棟雕梁,但彩繪顏色要艷麗許多,紅綠兩色用得最多,十分鮮亮。飛檐角翹得老高,上面通常都坐著人騎神獸、麒麟、馬頭獸、公雞這幾種形狀的石雕。
白慶薰告訴蘇換,北邊人認為這幾種神獸鎮邪。
馬車一轉,漸漸清靜許多。
這條街窄一些,地上的方石鏤刻的是圓花紋,兩邊漸漸看著些宅子,俱是高高的灰牆,裡面冒出些蔥鬱的樹冠和高高低低的屋角來。
蘇換伸頸望去,羨慕地說,「這些宅子蠻好。」
白慶薰說,「這街叫四木街,位置不錯,出入方便又清靜。」
蘇換說,「那一定很貴吧?」
白慶薰說,「也不算,有錢人的大宅子都不在這條街。這裡住的,都是普通人家,不過家境相對殷實些罷了。」
蘇換想,對於不差錢的白慶薰少爺來說,這些自然不算什麼。她咬著指頭沉思,她和霍安得攢多久銀錢,才能在保寧買個宅子啊。
正想著,白春喊一聲,「到了。」
蘇換一抬頭,只見馬車停在一個大宅子前。宅門是寶紅漆木,左右兩門各自吊著一個獸首銜環的銅門把,錚亮錚亮的。
門前有台階,下了三步石階後,左右兩側各自蹲著一個半人高的石柱燈台,建成漂亮的八角小亭子模樣,供晚上門前照明用。
門上掛一台匾:怡園。
蘇換說,「白大哥,你家在這裡也有宅子吶,怡園,好風雅的名字。」
白慶薰哈哈一笑,走下車來,抖了抖袍角,「這不是我家宅子,是我時常來住的客棧。這老闆我相熟,便長年給我留了房間,每次過越州,我都住這裡。」
正說著,大門打開,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跑出來迎接,笑道,「白少爺,昆爺,你們來吶。」
他看見白春,兩眼一亮,蹦跳過來,「白春哥,上次你給我做的彈弓壞了,可把你盼來了。」
白春跑過去,笑嘻嘻圍著他轉,「喲,小喜子,半年不見,你好似又長高了些。」
小喜子驕傲地哼了一聲。
霍安停好車,拿過木牌和炭條寫字。
蘇換沒下車,她又不傻,都到越州了,難不成還跟著人家白少爺蹭吃蹭住?再說了,她和霍安的新生活即將開始,他們還有許多事要張羅。
白慶薰也不急著進去,悠然等著霍安來辭行。
木牌上寫一行字:「白公子,多謝一路照拂,後會有期。」
白慶薰笑眯眯說,「後會有期?霍安,你的意思是,我們是朋友了?朋友才有來有往嘛。」
霍安微微一笑,點點頭,又寫:「歡迎你們以後來我家作客。」
白慶薰說,「你們要安定在這裡?」
霍安點點頭。
白慶薰說,「這裡冬天比南邊冷喲。」
霍安微笑,不置可否。
白慶薰說,「你們那親戚在什麼地方?白春時常跟我來保寧,不如讓他幫你們帶帶路?」
霍安搖搖頭,寫:「不用。白公子什麼時候走?」
白慶薰說,「大概得待個半月吧。」
霍安抬頭看看那怡園二字,又寫:「那我們過幾日來怡園拜訪你。」
白慶薰唇角含笑,「好。如有要幫忙的,也儘管來怡園找我。」
這時,昆爺也走了過來。
霍安寫幾個字,拿給昆爺看:「多謝昆爺點撥。」
昆爺取了斗笠,難得地哈哈一笑,什麼也沒說。
霍安向二人抱拳致意,然後轉身回了馬車上。
蘇換笑眯眯地揮手,「白大哥,昆爺,白春,忠義大哥,咱們後會有期吶。昆爺,過幾日我做好桂花糕,給你帶來。」
白慶薰趕緊說,「四姑娘,我喜歡吃栗子糕。」
白春趕緊也說,「四姑娘,我喜歡吃紅豆糕。」
待霍安和蘇換找個僻靜客棧安頓下來,填飽肚子,再簡單洗漱去滿身風塵時,已過晌午。
達達和小二被拴在角落裡,趴在那裡無精打采地打盹。這裡真心沒有桃花村好,到處是房子到處是人吵得很,跑沒地方跑遛沒地方遛,主人還老是拴它們,要不是有那姑娘時不時撫摸它們,它們要嚴重抑鬱。
蘇姑娘坐在桌前,對著一面圓銅鏡,認認真真地梳髮髻。
霍安換了天青色的衫褲,瞧得奇怪,走過去前前後後打量蘇換。
蘇姑娘很少把心思放在打扮上,總是披散著一頭烏髮,最講究的時候,也不過是用霍安娘親那支銀簪,綰一些頭髮起來。但她頭發生得好,濃密卷長,披著倒也挺好,配她那張桃花臉,正合宜。
霍安看慣了她長發蕩漾的模樣,這時見她把頭髮全梳起來,笨拙地在腦後綰髻,讓他十分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