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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17:33 作者: 咬咬
    大東家冷哼一聲,手腕一翻,穩穩絞住那馬鞭,抬頭看馬上的黃粱子,「黃粱子,你這沒腦袋的東西!」

    黃粱子一聽,大怒,猛力一抽馬鞭,大東家微微趔趄,那瓜皮帽夥計一看,帶了十幾個大漢,橫眉豎目地就往前沖,卻被大東家伸手穩穩攔住,「滾回後院去,看看毛頭他們。」

    說完,他伸手一指地上的白義,「黃粱子,這其中有詐。我們還沒下手,怎麼會殺了他家少爺。大家是同道兄弟,今晚一起分肉吃又如何?你若不信,便隨我去後院看個究竟,倘若這人撒謊,挑撥我們同道感情,那就得將這人剝了皮撒上鹽,慢慢醃死他。」

    黃粱子大吼一聲,「好。」

    他說著翻身下馬,「來人,把這人給我扭到後院去。阿三你帶十個兄弟跟我來,其他人在外面守著。」

    於是,白義便踉踉蹌蹌,被一人拖著往後院去了。

    一走進後院,瓜皮帽夥計的手一抖,提著的燈險些跌落在地。連大東家,也愣了愣。

    後院是個四方形小院,周圍一圈有迴廊,分布著東西北三排客房,西邊客房和北邊客房相接處有道門,通往後面雜院,雜院主要是馬廄和雜物房。

    此番後院依然靜悄悄,甚至死氣沉沉,然而東邊客房卻明顯狼藉一片。

    迴廊里吊著光暈微弱的紗燈,在微弱的燈色照耀下,一條血肉模糊的無頭屍身趴在迴廊上,身下一汪血水,四周散落著幾錠銀子。

    眾人一見銀子,眼睛俱是一亮。

    黃粱子看看那無頭屍身穿的衣服,又轉身看看白義穿的衣服,一模一樣的車把式衣服,真相昭然若揭。於是他呸了一聲,「大東家,這作何解釋?」

    大東家凝眉緊走兩步去看個究竟,不想身後有人吼一聲,「看,好多銀子!」

    他一看,心頭一沉,不好,遭道了。

    真是好多銀子。銀子從那無頭屍身四周散落,一路看過去,沿途全是銀子,東二號字房門大開,門口翻倒一箱銀子,白花花散落一地,還夾雜著花花綠綠的銀票,誘得人熱血沸騰。

    黃粱子的手下頓時騷動無比,「老大,還說個屁,搶唄,本來就是我們的貨。」

    大東家轉身,「黃粱子聽我說……」

    可惜,黃粱子被手下一慫恿,又被那白花花一箱銀子誘得熱血沸騰,劈手便一馬鞭子向大東家甩去,發狠道,「叫兄弟們進來,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滅了他們,今後這條線便是咱們的了。」

    大東家氣得發抖,只好接招。

    兩群人頓時打得天翻地覆。

    黃粱子一個手下尖厲地打個呼哨,外面的十幾個漢子,便轟隆隆衝進來了,一眼瞧見地上的銀子銀票,哇嗚,全部眼前一紅,衝過去就打。

    此時,對面西一號字房的窗戶微開,白慶薰大少爺小心翼翼躲在後面看熱鬧,還不忘低聲說,「昆爺,要不要去把白義救回來,傷了他怎麼辦,好危險。」

    昆爺坐在桌邊,在黑暗中不緊不慢道,「有少爺這份心,白義就知足了。你放心,這是白義的老本行,出不了事。」

    黑燈瞎火里,蘇換緊緊抓住霍安的手,低聲問,「達達和小二呢?」

    她被霍安搖醒時,已身在這黑漆漆的屋子裡。霍安只用手輕輕蒙她的嘴,她頓時明白要安靜。

    可這時外面打了起來,也不聞狗叫聲,她擔心達達和小二,忍不住開了口。

    白春在黑暗裡小聲說,「四姑娘放心,昆爺的迷藥可好,它們喝了水昏著呢。」

    外面打啊打,搶啊搶,慘叫哀號不絕於耳。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得那大東家暴喝一聲,「都給老子住手,不然老子捏死你們當家的!」

    黃粱子呃呃兩聲,似喉嚨被人掐著,哧哧喘粗氣,「呸,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昆爺在黑暗裡慢悠悠站起來,「打來差不多了。白忠,操傢伙,咱們撿便宜去。」

    他轉身朝著霍安的方向問,「小兄弟,用刀可習慣?你記著,他們不死,我們走不出這個鎮子。」

    霍安在黑暗拍拍蘇換的手,要起身來。蘇換一急,忍不住道,「霍安你小心吶。」

    白慶薰轉身,「哦,他叫霍安吶。」

    外面仍然大雨如注。

    東迴廊上橫七豎八全是死人,血水滿地流。大東家掐著黃粱子喉嚨急聲道,「黃粱子你聽好,咱們中計了,若不聯起手來,今日便要死在這裡……」

    誰知,他里字剛落口,忽然覺得耳邊有冷風,下意識地一偏頭躲過,而手裡掐著的黃粱子卻瞬間眼珠一鼓,悶哼一聲,全身篩糠一樣發抖。

    大東家只覺得手下一熱,低頭看去,一隻薄葉飛刀正正插在黃粱子喉下,熱血滾滾流出。

    他一抖手,驀然後退一步,丟開黃粱子。

    黃粱子手下的人撲過來,「老大……」

    有人哈哈長笑,暗啞道,「大東家,多謝相助,幫我殺了黃粱子。」

    大東家轉頭望去,昆爺正從院中雨簾鬼魅一樣穿過來,而他身後那黑衫男人同樣腳步輕快,手拿長刀,足下只一點,便幾起幾縱,衝進迴廊里,揚起兩刀,刀起頭落,轉眼就砍倒兩個人,又狠又快。

    他大爺,兩個都是高手啊。

    大東家拍額哀嘆,命喪於此吶。

    未等他哀嘆完,昆爺的薄葉刀已冷颼颼晃至眼前,他仰身一退,急忙接招。

    霍安一邊打,一邊也不得不佩服昆爺,把黃粱子誘到這黑店來,再將鶴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句話發揚光大。

    若非如此,等黃粱子帶人尋來,加上大東家的人,少說也有百人,而他們統共不過七個人,其中能打的不過四人,關鍵是還要分神去照顧養尊處優的白少爺,小少年白春,以及嬌滴滴的小廢物蘇換姑娘,他和昆爺再能打,也實在擔心照顧不及吶。

    如今好了,雙方殺得元氣大傷,他們出來,果然是來撿便宜的。

    還有那白義,果然是老本行吶,演戲演完了,撿了把刀,正鬥志昂揚地砍人呢。

    當昆爺將大東家一把推向霍安時,霍安深沉地看他一眼。不想昆爺竟然一笑,臉上傷疤一抖,「小兄弟,能者多勞,昆爺老了,經不起折騰了。」

    啊啊啊,白慶薰大少爺,遇上你真心是劫數。

    沒法,只好打打打。

    當長刀自大東家胸前穿膛而過時,霍安近距離地看著大東家雙眼裡充滿的恐懼,以及一寸一寸淹沒過恐懼的,死灰。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殺人。

    他記得很清楚,一共二十七個人。

    一切變得安靜,雨還在下,一迴廊悄無聲息的死屍,昆爺從他身邊走過,忽然喊他一聲,「霍安?」

    霍安扔下手裡長刀,轉頭看著昆爺,目色深黑。

    昆爺暗啞道,「明日天亮,鎮上人見這大東家死了,會高興得去買鞭炮放。」

    他伸手拍拍霍安的肩,「江湖就是這個樣子。」

    說完,他往西邊客房走去,一邊走一邊說,「白忠白義,收拾地上的銀子。」

    西一號字房亮起燈,蘇換打開門,沿著迴廊跑過來,「霍安……」

    霍安緊走幾步,去接住撲過來的姑娘。

    蘇換勇敢地遙望一眼東邊廊上堆積的死人,緊緊抱著霍安,「你殺人了?」

    霍安默默點點頭。

    蘇換仰起頭看他,「霍安你別內疚。壞人做了壞事,就該有報應,不然好人怎麼活吶。」

    白慶薰少爺神清氣慡地走出來,瞅一眼對面迴廊上的死人,又瞅一眼那緊緊相擁的兩人,慢慢道,「昆爺以為如何?」

    昆爺站在他身旁,微眯眼,「好材料。」

    白慶薰說,「不曉得六爺會不會有興趣?」

    昆爺淡淡一笑,「少爺,這種事要講緣分。況且,好材料也要時間打磨,毋庸操心,且走且看。」

    白慶薰嘆口氣,「可惜啞了。」

    昆爺說,「話說得多,心不明白,也是枉然。」

    白慶薰點點頭,「有道理。」

    ------題外話------

    你們~~拋棄咬咬了~~

    江湖遠第六十一章說不準是來挑場子的

    天未亮,雨已停,四架馬車靜悄悄離開了小鎮。

    自這一晚後,霍安覺得,沒必要想法設法去甩開熱情好客的白慶薰少爺了,同行就同行唄,反正這白少爺不是一般人,他要想黏著他們,總是有辦法的。

    昆爺和白忠白義還是少言寡語,又恢復了車把式的模樣,白慶薰少爺照樣講究,白春少年照樣舌頭長,加上唧唧喳喳的蘇換姑娘,三個人一路上熱熱鬧鬧。

    此後吃住,白慶薰少爺都大方地包攬了,還循循開導不好意思的蘇換姑娘,「四姑娘,說來是我們連累你們,真是添麻煩了。再說,你夫君是個有本事的,與你們同行,我有安全感。」

    彼時,霍安涼颼颼看他一眼。白少爺,你有安全感我沒有啊,天曉得你哪天又甩幾個人給我殺,還有,你看我時能不能不要那麼深邃啊,我們都是男人吶。

    蘇換覺得,霍安大爺這幾天有些蔫,晚上投店時也十分文靜,不去鬧她。或許是那晚手刃活人的陰影,還在他心頭飄蕩。她覺得應該理解他,要不是因為她,他也不必東奔西跑風餐露宿,不必由獵獸路線直接轉殺人路線,說來都是她打破了他的平靜生活,害得達達和小二也要背井離鄉,一路上暈馬車暈了好久。

    於是她覺得很內疚,這晚投店時,裹在被窩裡,第一次主動去貼霍安。

    對於她的主動,霍安微微有些吃驚。

    因為她第一次痛,他傷口未愈,她怕生小孩等這一路上諸多雞飛狗跳的緣由,蘇姑娘對於床上這件事,向來不大熱心,從來都是要他撩撥出熱情。

    但很顯然,蘇換姑娘是個有決心的人,她決定主動貼,就一定要貼成功,於是乾脆利落,在被窩裡將自己脫得精光後,才軟綿綿地貼過去。

    然後她調整一下聲線,軟聲喊,「霍安我有點冷。」

    霍安大爺終於笑了笑。姑娘,進了六月,都夏天了,你還冷?

    於是他悠閒地伸手去摩挲,一直摩挲到蘇姑娘滿面桃紅,才高高興興地壓了過去。

    事實證明,霍安大爺壓過她後,心情好了許多,抱著她不知在黑暗裡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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