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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17:33 作者: 咬咬
    終於,等到蘇換姑娘喜氣洋洋地回來了。

    六嬸送了一桶熱水過來,二人道謝後,便關門簡單洗漱了一番,蘇換哼著歌爬上床鑽被窩。

    霍安奇怪地瞅她一眼,蘇姑娘怎麼心情又好了?

    他剛鑽進被窩,蘇換姑娘便神秘兮兮地湊過來說,「霍安你放心,我沒有小孩。」

    霍安有些懵,他知道她沒有,也從不擔心她會有。

    蘇換靠在他肩旁說,「我問過那王姐姐,她說來過月事,就表示沒有。」

    霍安點點頭,拉過她手心慢慢寫:我知道。

    蘇換姑娘噌地從被子裡撐起身來,惱怒地看他,「你知道?你怎麼知道?我為什麼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霍安更懵了,眨著黑葡萄眼,無辜地看著她,不明白該回答她哪個問題。

    蘇換姑娘很糾結,「害我瞎擔心半天,還厚著臉皮跑去問別人,霍安你這個壞蛋。」

    說完,哼的一聲,裹了被子背過身去睡。

    霍安沒法,只好下床從行囊里拿出木牌和炭條,寫了字拿給蘇姑娘看。

    「你不想有小孩?」

    蘇換看了木牌,轉過身來抱他,抽抽鼻子道,「霍安你別多想,我是覺得吧,咱們還沒安定下來,要再生個小的,你多操心吶。」

    霍安點點頭,在木牌上寫:「也是。聽你的。」

    蘇換兩眼發亮,從被窩裡爬起來,抱著他手臂撒嬌,「聽我的?」

    霍安又覺得有些熱了,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蘇換笑眯眯道,「那好,我跟你說,我還打聽了,王姐姐說,他們村裡有經驗的婆子說過,月事前後幾日最不容易有身子,以後你要鬧,就那幾日鬧吧,中間不許。」

    霍安正想伸爪子,一聽她這話,瞬間就蔫了。

    啊啊啊,蘇姑娘又要剋扣他福利,好鬱悶好鬱悶。自然,他們還未安定下來,諸事不宜,是有道理的,可他看出來了,本質上是這蘇姑娘還不想當娘。

    於是他收了牌子,蔫耷耷地蒙頭睡覺。

    按照蘇姑娘的新規矩,算一算,這些日子是鬧不得她的,可憐,老老實實睡覺吧。

    蘇換去揭他的被子,小心翼翼道,「你生氣了?」

    霍安搖搖頭,抬手摸摸她頭髮,示意她睡覺。

    蘇換說,「別生氣,我會補償你的,睡覺吧,乖。」說完,翻個身睡了。

    霍安趕車也累,於是清心寡欲閉目睡覺。

    夜深人靜,二人正睡得香,卻被院子裡一陣嘈雜聲驚醒了。

    霍安警醒,睜開眼,聽得隱隱約約有女子痛苦的喊叫,從雜物房的窗戶看出去,院子裡似點了燈,有急急的腳步聲。

    蘇換也被吵醒了,迷迷糊糊仰頭看他,「霍安,什麼聲音吶?」

    霍安披了外衫起身,打開窗戶一看,只見六嬸正顛著腳端了一盆熱水往正屋裡走。蘇換也披衣下床,湊過去看,看了半晌,忽然靈光一閃,揪著霍安衣袖問,「那王……王氏不是要生了吧?」

    哦,事實證明,蘇換姑娘便是自己不鬧妖蛾子,也有遇上妖蛾子的本事。

    那王氏本是九個月身孕,按有經驗的婆子推算,最少也還有十日才生產,也不知是動了胎氣還是怎麼,她肚裡那孩子等不及了,這天半夜裡鬧著要出來。

    六伯六嬸全無準備,慌得手忙腳亂。

    王氏發作得快,躺在床上痛喊聲聲。六伯提了燈去叫村裡的穩婆,六嬸趕忙去燒了一大鍋水,將備好的乾淨白布糙紙一類的東西抱出來。

    蘇換想了想,鑑於王氏曾對她面授機宜,她決定前去幫忙,譬如燒燒水之類的。

    霍安想攔她,但她嚴正聲明,「你不許出來,諸多不便。我去幫六嬸燒些熱水就回來,你放心。」

    霍安只好點頭。

    熱心的蘇姑娘於是衝出去了。

    六嬸是很感激的,她要忙著伺候安撫王氏,有個人搭手幫她燒熱水遞帕子什麼的,最好不過了。

    蘇換手腳麻利地燒好一鍋熱水,用木瓢舀在木桶里,費力地提到屋裡去。

    可一進屋,她就嚇得呆住了,晚上還笑眯眯和她說話的王氏,這時正躺在床上痛苦地喊叫。她下半身的衣物已被六嬸褪去,墊了乾淨的白布,白布上已有一團淡淡的暈染開的血水。

    她傻在門邊。

    王氏費力地伸手去揪為她擦汗的六嬸,「婆婆…我好痛啊……」

    六嬸安慰她,「別怕別怕,你公公去叫穩婆了,馬上就來了,先別用力啊,留著力氣等穩婆來……」

    王氏擺擺頭,頭髮凌亂,滿面汗水,又痛叫了一聲,兩隻手驀然揪緊了身下床褥。

    好……好恐怖,會不會死吶?

    蘇換趕緊轉身要跑,卻不想被六嬸喊住,「閨女,你會煮糖水雞蛋嗎?」

    蘇換抖抖索索轉過身來,扒著門框點點頭。

    坐在廚房裡燒火煮糖水雞蛋時,穩婆來了,匆匆走進屋裡去,不片刻便傳來她尖尖的聲音,「哦喲六嬸子,這孩子位置不大好呀……」

    六伯坐在院門口嘆口氣,心神不定地搓手掌心。

    六嬸的聲音都變了,「那……那要怎麼辦?」

    穩婆嘆口氣,「還能怎麼辦,我先幫她撫撫,儘量生唄。」

    王氏的痛呼聲一聲高過一聲,蘇換坐在廚房裡簡直想捂耳朵,她聽見王氏似乎在哭,反覆喊一個人的名字,大概是在喊她夫君吧。

    蘇換想,王氏好可憐。

    她端著一碗糖水雞蛋走出來時,發現霍安站在窗口向她招手。她趕緊跑過去,霍安舉起木牌:「回來,我怕嚇著你。」

    蘇換說,「我把雞蛋送進去就回來。」

    霍安點點頭。

    走進正屋,迎面碰上端著木盆匆匆走出來的六嬸,昏黃燈色里,那盆水看著血浸浸的,嚇得蘇換手一抖,差點灑了糖水。

    六嬸來不及和她說話,匆匆出去倒水。

    蘇換不知該怎麼辦,硬著頭皮端了糖水進去,放在桌上,也不敢抬頭看床上的王氏,轉身便要走。

    「妹妹……」

    不想,她剛轉身,身後就傳來王氏氣喘吁吁的聲音,「妹妹……我好怕呀……」

    蘇換挪不開腳步,揣著砰砰亂跳的心,轉過身去,只見王氏慘白著一張臉,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招手,那穩婆跪在她兩腿間,一邊撫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一邊鼓勵她,「好,再用一次力……」

    王氏哭著搖擺頭,「我不行……不生了……」

    她全身被汗水泡得濕透,一張臉痛得變了形,看得蘇換直想奪門而逃。

    那穩婆卻怒道,「怎麼不生了?孩子都要見頭了,難不成還推回去?你不用力,這孩子只能沒命了。」

    王氏一聽,臉色越發白得嚇人,深深吸幾口氣,胸脯劇烈起伏,咬緊了牙用力。

    蘇換頓時覺得她好可憐,於是走到床邊去,蹲下來握她的手。剛碰到王氏的手,王氏猛然就反手抓住她,讓蘇換姑娘想走也走不成了。

    王氏緊緊抓住她的手,一次又一次深呼吸,一次又一次用力。蘇換閉著眼不敢看,聽著那王氏尖厲痛苦的喊叫,蹲在那裡全身發抖。

    生小孩竟然是這樣?生小孩竟然是這樣?

    她不要生小孩!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猛然覺得手背銳痛,似有指甲掐進肉里,就在這時,耳邊傳來哇的一聲嬰兒啼哭。

    她驚喜地睜開眼,穩婆笑呵呵托起一個血糊糊的肉團,六嬸子端著水盆跑進來。

    穩婆說,「恭喜恭喜,生了個胖小子!」

    王氏虛弱地一笑,頭髮脖頸無不汗濕,白臉白色地閉上了眼,抓著蘇換的手也鬆開了,嚇得蘇換跳起來,「王姐姐她怎麼了?」

    穩婆湊過去仔細看看,「沒事兒,太累了。」她說著將那哇哇亂叫的肉團遞給六嬸子,「你洗洗孩子,我來收拾收拾。」

    魂不守舍地走出正屋,卻見霍安已心急火燎地走出來,站在院子裡張望,又不敢靠近。

    蘇換姑娘跑過去,一頭撲進他懷裡。

    天邊開始泛出魚肚白。蘇換抱著他哭兮兮說,「霍安我不要生小孩。」

    霍安鬱悶得要內出血,早知就不借宿了。

    連生孩子這種事都碰上了,真是但凡蘇姑娘所過之處,無不雞飛狗跳啊。

    第二日辭行時,六嬸六伯熱情地提了一籃紅雞蛋紅花生紅棗子給他們。

    六嬸挽著蘇換的手,喜氣洋洋地道謝,「閨女你是個好孩子,菩薩會保佑你們生個大胖小子的。」

    蘇換驚悚地一抖手。算了吧算了吧,這種事菩薩就不要保佑她了。

    王氏已醒來,蘇換去道別時,她正斜躺在床上,拾掇得清慡,額上裹著月帕,抱著她初生的兒子,笑得溫柔,與昨晚那在鬼門關哭喊的女子判若兩人。

    蘇換低低喊一聲,「王姐姐,我們要走了。」

    王氏聞聲抬頭,面色一喜,連連招手,「妹妹你來你來。」

    蘇換走過去,坐在她床邊凳子上,伸頭瞅她懷裡那小嬰孩一眼,「恭喜吶。」

    王氏真誠道,「妹妹,謝謝你昨晚幫忙。你是我和孩兒的恩人。」

    蘇換趕緊擺手,「怎麼能算恩人怎麼能算恩人。」

    王氏笑,「要不要抱抱他?」

    蘇換不好拒絕,只好尷尬地點點頭,從王氏懷裡輕手輕腳地接過那軟不拉嘰的肉糰子。

    初生的孩子肉乎乎紅嫩嫩,還沒長開,一張小臉皺皺的,在蘇換看來真像個可笑的小老頭,可這是別人家的寶貝,自然不適合笑,於是道,「王姐姐,他好小哦。」

    王氏笑得滿足,「初生的小孩都這么小,以後妹妹自己有小孩,就明白了。」

    蘇換姑娘又默默地驚悚了。

    在六嬸六伯一家的千恩萬謝中,二人二狗離開了。一路上,蘇換姑娘都顯得有些萎靡。

    霍安想,壞了,昨晚之事給她留下了陰影。好鬱悶吶,這意味著,以後他想鬧她不容易不說,若想霍家後繼有人,還得慢慢撫慰她。

    啊啊啊,昨晚借宿就是個天大的錯誤。

    於是,一連好幾日,霍安都規規矩矩,晚上也不去招惹蘇姑娘,只等著那片陰影,隨著時間流逝,從蘇姑娘心裡飄走。

    第七日時,二人到了一個叫柳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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