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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17:33 作者: 咬咬
    蘇換手腳並用地往車上爬,一邊爬一邊道,「我知道我知道,大戶人家的婆子出來買菜時,看著有好柴禾,便會順帶捎一車回去。梅阿伯,你趕緊的,要趁早賣個好價錢。」

    霍安看了蘇換一眼。姑娘,鄉試要考四書五經策問,遊記里有山鳥魚蟲鬼怪,下人出來買菜會順帶捎車柴禾,你知道的東西,真心不是村姑婢女知道的呀。

    你是小姐?可怎麼橫看豎看沒半點千金氣質?

    這牛車很簡陋,但勝在結實。車板上整整齊齊堆滿柴禾,車軲轆碾過土泥路時發出嘎嘎的聲音。

    蘇換和霍安背抵柴禾,面朝車後,坐在車板上,腿吊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依霍安的腳程,自然是不待見這種老牛拉破車的,可是吧,帶著個嬌滴滴的小廢物,他也只好忍。

    清晨的鄉道很安靜,遠處天邊正暈出一抹橘紅,大片大片的原野還沉睡未醒,風裡吹來清冽的泥土芬芳。

    梅阿伯悠閒地趕著牛車喝著小酒,偶爾嚼一顆蘇換送的魚丸子,會咂著嘴贊一句,「小姑娘,你手藝不錯嘛,以後一定找個好夫婿。」

    蘇換得意地看霍安一眼。看吧,姑娘我出得廳堂入得廚房,還是很有用的。

    霍安鄙夷地回看她一眼。阿伯,你不了解這朵奇葩,每天都可以鬧妖蛾子,還每天不重複。

    蘇換一自我膨脹就想哼歌,於是搖頭擺腦地哼哼起來。霍安覺得很無聊,這破牛車真心沒有他走路快。

    忽然,蘇換姑娘的哼哼聲變了調。她哼了兩聲,喊,「霍安,霍安。」

    霍安轉過頭看她,發現她歪著脖子,以一種十分扭曲的姿勢看著他。他心中頓生不祥,這是鬧妖蛾子的前奏?

    事實證明,他不幸言中了。

    蘇換哼哼唧唧道,「霍安,我頭髮卡住了,快幫我取出來。」

    霍安歪頭仔細一看。可不是,得瑟的蘇換姑娘搖頭晃腦,結果把自己美麗的秀髮晃悲劇了,一縷黑髮繞在柴枝椏上,它,打結了。

    哦,霍安好想自己能仰頭長嘯。

    蘇換扯了扯,扯不出來,歪著頭不敢動,眼淚汪汪地瞅霍安,「霍安,快點嘛。」

    霍安沉住氣去解那縷黑髮。

    蘇換哼哼,「霍安,好痛啊。」

    霍安沉住氣繼續解。

    蘇換哼哼,「霍安,你用點力。」

    清風中,梅阿伯聽著聽著,心驚肉跳。這兩個血氣方剛的孩子,在車後面幹什麼吶?

    還有,小姑娘怎麼不喊哥了?

    蘇換還在不知死活地哼哼,「霍安,你快點嘛,我好痛……啊啊啊……你輕一點……別那麼大力……」

    霍安在晨曦中慢慢脹紅了臉。姑娘,你不要哼得這麼蕩漾好不好?誰聽到誰誤會啊。

    終於,霍安哆嗦著手指,將那縷黑髮取出來了。

    蘇換鬆了一口氣,趕緊從懷裡掏出一條灰布帕子,慌慌忙忙將頭髮包起來。可不能再卡住了,扯得她頭皮痛死了。

    忽然瞄見霍安,發現他面色有些不尋常,仔細瞧了瞧,忍不住道,「咦,你熱呀?脖子都熱紅了。」

    霍安悲憤扭頭,去看路邊。

    一縷晨光從山後猛然蹦出來,霎那金光照四方,蘇換眯著眼大吼一聲,「梅阿伯,出太陽咯!」

    過了巳時,牛車終於晃悠到了慶余城東城門。

    進了城門,二人就和梅阿伯分道揚鑣了。分別前,梅阿伯眯著眼睛,意韻深長地看了蘇換又看霍安,最終忍不住悄悄問霍安,「阿安,這小姑娘真是你堂妹?」

    霍安咬著牙點點頭。

    蘇換瞄著遠去的牛車,緊張問霍安,「他剛才幹嘛那樣問?他是不是瞧出破綻來了?」

    霍安沉默往前走。

    蘇換姑娘,方才在牛車後面,你叫得再蕩漾一點,不要說梅阿伯,連牛它都會懷疑的。

    桃花村第二十四章好漂亮的小村姑

    慶余城是個熱鬧的城。

    蘇換感覺自己好久沒見到這麼多人,這麼多房子,一時又忍不住雞血沸騰。東蹦蹦,西跳跳,左看看,右看看,覺得街上好多東西都想買。

    買?

    這個字滋啦一聲,澆滅了蘇換姑娘滿腔雞血。話說她現在是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好不好。

    於是她嚴肅地去看霍安,「當鋪在哪裡?」

    霍安愣了一愣,忽然想起那顆玉白菜。他拉拉蘇換的衣袖,示意她跟自己去巷子口。

    那巷子口人少,霍安從腰間摸出一條燒炭條,蹲下來寫:「母親的東西,不要賣。」

    蘇換道,「我不是賣,我是當。我有錢了,會贖回來的。」

    霍安寫:「你究竟要買什麼?」

    蘇換嚴肅道,「姑娘家的事,男人不要隨便打聽。」

    霍安摸摸額頭,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巧的黑色錢袋,遞給她。

    蘇換往後一縮,堅貞道,「我才不要你的錢。」

    霍安好抓狂。

    蘇換卻認真道,「霍安,我臉皮厚也是厚得有限度的。你救了我,我卻賴著你白吃白喝,這時還用你的錢,會被雷劈死的。我還沒嫁人,還不能死。這顆玉白菜,我娘給了我,就是我的。何況我是當,以後我會贖回來的。」

    霍安覺得這姑娘難得展示一回氣節,於是遂她所願,帶她去了一家當鋪。

    經過蘇換舌燦蓮花力辯掌柜,那顆玉白菜成功地當了十兩銀子,並約定三個月內贖回,逾期便由當鋪自行處理。

    蘇換揣著銀子走出當鋪時,瞬間覺得自己脫胎換骨,找回了大爺感覺。霍安跟在她身後,黑葡萄眼閃著沉靜的光,唇邊有似有似無的笑意。

    蘇換轉過身來問,「霍安,你餓了沒有?我有錢了,我請你吃飯吧。」

    霍安點點頭,一臉你說了算的表情。

    於是選了一家名叫逢春居的小酒樓,二人上樓,就窗坐了。已過吃飯時辰,二樓唯此一桌,十分安靜。

    因為霍安不會說話,又不挑食,蘇換便不客氣地直接點菜了,一個芙蓉雞片,一個黃燜排骨,一個酸辣翠黃瓜,一個素炒青豆角,一個白玉鮮菇湯。

    霍安看了看,嗯,兩葷兩素一湯,這姑娘搭配菜還是不錯的,也沒得意到完全忘形,跑來山吃海喝。

    太陽很好,坐在對面的姑娘正忙著點數銀子,把碎銀分成了兩小堆,像只偷到糧食的得意小耗子。

    忽然,小耗子將稍大的一堆碎銀,用布包了起來,支到霍安面前的桌上。

    霍安不解地眨眨眼。

    蘇換斬釘截鐵道,「霍安,你拿著。我拿著,很容易出意外。比如,弄丟了,被偷了,以及花光了。」

    霍安又哭笑不得,把銀子推回去。他怎麼能拿一個姑娘的錢。

    蘇換又固執地推回去,「你看,我們回桃花村後,我根本用不著花錢。」她愣了一愣,小心翼翼道,「霍安,你是不是不讓我回去了?你是不是要在城裡扔下我?」

    霍安愣了一下。喲,他還真沒想到這好點子。

    蘇換臉色卻變了,扯下頭上的布帕子,拿在手裡不安地捏來捏去,「霍安,你嫌棄我了?」

    彼時,酒樓小夥計正託了菜盤子走過來,布了兩葷兩素四道菜,聽見這姑娘幽怨的聲音,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喲,這姑娘真漂亮,居然被嫌棄?

    霍安嘴角抽了抽,只好忍耐地拿過桌上那小布包。

    蘇換見他收了銀子,頓時一掃面上陰霾,神清氣慡,笑眯眯地拿起筷子給他夾菜,「吃塊排骨,配小黃瓜,嚼著可帶勁了。」

    酒樓小夥計想,哦,原來是小情人鬧彆扭。他羨慕地看一眼霍安,這兄弟看穿著似鄉下人,怎麼搞到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呢。

    霍安冷冰冰看他一眼,他趕緊轉身走人。

    菜品味道不錯,二人吃得很歡暢很和諧。

    食足飯飽後,霍安和蘇換一前一後下樓去。

    樓下傳來夥計響亮的聲音,「哎,幾位爺,樓上雅間兒請。」

    幾個年輕男子正抬步上樓,為首一個穿黃衫子,外套暗紋淺灰比甲,臉狹長,眉斜飛,吊兒郎當耍著手裡一條油黑的馬鞭子。

    酒樓里自然人來人往,蘇換沒去看那幾個人,她跟在霍安後面下樓,笑嘻嘻說,「我在樓上看著下面有人賣梨子,我要吃梨子,你吃不吃?我請你吃。」

    正說著話,與那黃衫男子迎面擦肩而過。

    黃衫男子聽見嬌脆的少女聲音,掀起眼皮瞄了一眼。哦,這是誰家姑娘,眸似春水面若桃花,一頭烏髮還那麼蕩漾,險些就盪到他臉上了。

    後面的人見他停住,奇道,「二爺,怎麼了?」

    黃衫男子保持著上樓的姿勢,緩緩回頭,望著快走出酒樓的一男一女背影,笑了一聲,「好漂亮的小村姑。」

    說著,將手裡馬鞭彎折了,又嘭的一聲猛力拉開。

    賣梨的老翁還在,蘇換喜滋滋地挑了六個梨子。

    她並不知道,樓上有個男人正懶洋洋倚窗看她。嗯,笑起來尤其像桃花,艷麗無方。

    他一勾手指,對身邊人道,「叫店小二過來。」

    霍安抱著蘇換塞過來的紙包,盯著裡面六個黃澄澄的大梨子。姑娘,你真有自知之明,知道錢放自己身上一準花光。

    想著便要拍又盯上隔壁槐花糕的蘇換,一揚臉間,忽然瞥見樓上那半倚窗戶的男人。

    他抬眼看去,那男人懶洋洋退了回去。

    於是他拍拍蘇換,指指天上日頭。

    蘇換頓時大悟,「哦,對對對,辦正事要緊。」

    由於她堅持不肯說要買什麼,霍安只好抱著梨跟著她走。東轉西轉,終於看到一家成衣店。蘇換嚴肅地對他說,「你等著我,不許跑。我找得到你家。」

    霍安很無語,奇葩,我要丟你早丟了好不好。

    於是蘇換姑娘嗖的一下躥了進去,不片刻,又嗖的一下躥了出來,手裡提著兩個厚厚的黃紙包。

    原來她是要買衣服。

    霍安在地上寫:「回去了?」

    蘇換搖搖頭,「我還有最重要的東西沒置辦。」

    然後又帶著霍安轉去一條巷子,巷口有個老婆婆擺了針線攤子,正低頭做針線活。

    霍安左手抱梨子,右手提衣服,站在不遠處等她。

    蘇換飛快地在針線攤上買了四條做好的月信帶。還好還好,成衣店裡有個老闆娘,她才好意思問了問這種小物件在哪裡買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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