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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17:33 作者: 咬咬
蘇換看到眼前這一幕寧和春景時,終於忍不住怪叫一聲,「啊啊啊,好漂亮啊!」
她太興奮了,顧不得霍安又開始糾結的眼神,放下木盆,提起長衫便跑向河邊,揪揪野花,摸摸柳樹,然後用手撥了撥透心涼的河水,撿起一個白色的鵝卵石,扭過頭來衝著霍安揮了揮,燦爛大笑,「霍安,你住的地方真是人間仙境吶,連石頭都長得很圓。」
小二和達達跑過去,衝著她興奮地汪汪叫。
霍安把木桶放在地上,抬手按了按額角。
他一定要鎮靜。這姑娘是奇葩。
興致盎然過後,蘇換姑娘又不得不回到現實生活中來,她有一大盆髒衣服要洗。除了她的那身破衣裙,還有霍安的兩件布衫。
事情是這樣的,蘇換覺得阿安兄弟實在是對她恩重如山,她不僅無以為報,還一直蹭吃蹭喝,很不地道。以物相報,她暫時沒有,以身相報,她目前還很理智,覺得成本太高,而且阿安兄弟也完全沒這個意思,然後就只剩下一條路,便是以勞力相報。
於是她殷勤地去問霍安有沒有髒衣服要洗。霍安先是搖頭,然後她又問,霍安又搖頭,她繼續問。如此三番五次後,霍安受不了她的聒噪,起身從左偏屋裡甩了兩件布衫出來。
當時蘇換鬆了一口氣,還好,他沒扔褲子,不然她要臊死。她並未留意,霍安的耳根子倒有些發紅。
霍安並不急於去河流對面的泉眼打水。他坐下來,撫著跑累了的達達,靜靜看嚷著要洗衣的蘇換姑娘怎麼洗。
這時的蘇換的確有點心虛。
補衣她會,因為但凡閨閣小姐都要學女紅,她便是不受寵,也是蘇家四小姐,該學的都學了。但洗衣,她卻是第一次。不管怎麼說,大娘還是不會打發她去洗衣的,這太打眼,下人傳出去,別人會說她虐待庶出,於蘇老爺在外的臉面也極不好。
所以,這些年,她所有的虐待都是不太打眼的。譬如剋扣蘇換月例啊,把兩個姐姐的舊衣分給蘇換啊,大廚房不送菜過去啊,冬日不撥烤火炭之類啊。又譬如說,鼓動老爺將蘇換嫁給徐家二世祖為妾,這樣既攀了權貴,又打發了眼中釘。
蘇換想到這裡,惡狠狠地掄起洗衣棒,一棒敲在衣服上。要攀權貴,用你親女兒去攀唄。
霍安在岸邊看得很憂愁,她這樣漫不經心地胡亂錘錘打打,衣服洗不洗得乾淨他不知道,但破得快是肯定的。
沒法,他脫了腳上的灰麻鞋,走到河邊,沉著臉從蘇換手裡拽過他的布衫,往一塊圓石頭上一攤,然後從岸邊小土碗裡挖了一坨皂角膏,均勻抹在上面,再揪過蘇換手裡的洗衣棒,翻來翻去地輕輕捶打。
蘇換蹲在岸邊,看看衣服,又看看他,眼裡冒出崇拜的星星,「霍安,我覺得你簡直無所不能。」
霍安懶得聽她拍馬屁,手腳麻利地在清水裡反覆透了透衣服,然後擰起來,扔進木盆里,再指指蘇換腳邊那堆髒衣服,下巴一抬。
蘇換急忙點頭,「明白明白。我很聰明的,一學就會。」
霍安又指一指她,再指一指髒衣服,然後指指自己,最後指了指對面。
聰明的蘇換姑娘被他指暈了,蹲那裡傻傻看著他。
霍安鬱悶得要死,走上岸去提了兩隻大木桶。
蘇換恍然大悟,「哦哦哦,你去河那邊提水是吧?好好好,我在這裡洗衣服,保證哪裡都不亂跑。你早去早回哦。」
霍安不理她,提著桶向不遠處的小木橋走去,留下達達和小二陪伴她。
姑娘,你亂跑吧,最好跑了就別回來了。
霍安一走,蘇換便趕緊賊兮兮地從髒衣裙里抖出一包東西來。
那是她的貼身小衣和褻褲。
她怎麼好明目張胆拿出來洗嘛,而且萬一被他看到了,豈不就間接曉得她如今的布衫子下,只穿了一條襯裙褲,其他什麼也沒穿。
光想想,她都覺得可怕,一張臉燒乎乎的。
於是趕緊洗趕緊洗。
但有時候吧,好像上天特別喜歡調戲她。
洗了褻褲洗小衣,正洗得順風順水,忽然腳下的石頭鬆動了一下,她人往前一栽,嚇得她急忙伸手去撐水下的石頭。
然後,然後呢,滑不溜手的粉色軟綢繡桃花小衣就悠然從她指間飄走了。
啊啊啊啊啊,這還了得,她目前唯一的一件肚兜啊!
於是她慘烈地踩水去追。
達達和小二在岸上看著,從糙叢里一躍而起,興奮地一路追去。這姑娘好,跑起來像兔子,追起來特別慡。
霍安提著兩桶水走到橋上時,就正好看見這詭異一幕。
那奇葩踩著水往下游跑,一邊跑一邊嚷,你不要跑。達達和小二在岸上跑得也歡,一路跑一路汪汪叫。
他趕緊就地放下水桶,飛快地從橋上跑過來。
這姑娘又在鬧什麼妖蛾子?
霍安跑得很快,轉眼就奔到蘇換身邊。上氣不接下氣的蘇換眼風瞥到他,頓時指了前方哇哇大叫,「衣服!衣服!」
霍安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瞥見不遠處河面上一抹粉紅。
他人高腿長,踩著水大步走過去,長臂一伸,準確無誤地撈起了那抹粉紅。
蘇換剛鬆了一口氣,瞬間又回過神來,差點一頭栽進河裡。
她一急就忘了,那是她的肚兜,她的肚兜啊,怎麼辦怎麼辦,她要不要把臉抹下來藏起啊?
霍安疑惑地盯著手裡那塊粉紅軟綢,又滑膩又柔軟,這麼一點布料,是她的手帕嗎?
於是一抖,兩條帶子悠悠地落下來。
蘇換悲憤地吼一聲,「你不准看,還給我!」
她的劇烈反應讓霍安更不解了,抬頭看看她,發現她滿臉通紅,又忍不住低頭看看手裡的粉紅,忽然間靈光一閃,頓時耳根後面轟的一下熱起來。
他明白了。
他想起來了。
這是女人的貼身小衣。
蘇換又羞又急,衝口而出,「那,那不是我的肚兜!」
啊啊啊,她好想死啊,可不可以把自己舌頭咬下來醃了吃啊?
桃花村第十一章花穗?這個名字好嬌羞
回去的路上,兩人一前一後,心照不宣地沉默。
達達和小二也瘋夠了,有些累,跟在霍安腳邊,走得穩重。
蘇換偷偷瞥一眼走在前面的人,發現陽光下他的耳根子還在發紅。
回到院子裡,霍安把水倒進水缸里,又轉身出門,準備再提兩桶水回來。
蘇換故作鎮定地在院子一角晾曬衣服。她有些發愁,難道大張旗鼓地將她的小衣和褻褲晾在這裡?
她抬頭望望天,可是今天陽光這樣好,曬一下午,晚上便有得乾淨衣服穿了。糾結了半天,她大度地開導自己,剛才自己的肚兜被他握在手裡捏了又捏,現在再看兩眼又有什麼緊要,又不是看她,反正她已經沒有臉了。
於是將小衣和褻褲偷偷摸摸混在了衣裙里晾曬。
曬完衣服,她坐在院子裡曬自己。
剛才她踩水去追肚兜,將身上的衫子打濕了許多,連著裡面的襯裙褲也濕了,但她沒有衣服換,只好硬著頭皮坐在太陽下曬。
一陣風吹過來,涼颼颼的,她頓時打了個寒噤。畢竟還沒到夏天。
正曬得她腦殼發昏,忽然蜷在腳邊睡覺的小二,警覺地豎了豎耳朵,猛地昂起頭來,汪汪大叫。
她正要呵斥小二,卻耳尖地聽到有碎碎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有人來!
如今家裡只有她和小二。霍安出去提水,達達黏他,又跟著出去了。
她身手敏捷地跳起來,想也不想便跑過去將院門抵上,然後背靠在門上東張西望找門栓。哦,該死,霍安把門栓放在了槐樹下,她她她,怎麼夠得著嘛。
情況十萬火急,小二扒著門狂叫。這時她是萬萬不能開門的,自己暴露了不說,小二她也拉不住,這一衝出去,鐵定鬧出人命。
這時外面傳來一個低低的婉轉聲音,「娘,門好像關著的。」
女的?
啊哈,有女孩子來找霍安?
蘇換揣著一顆撲通跳騰的八卦心,豎起了耳朵。
「不會,他的狗都在家,他要出門必定帶著他的寶貝狗。我來敲門看看。」這個聲音好像聽過,蘇換想了想,哦,是那個羅嗦的大嬸。
叩門聲響起,「阿安兄弟在家嗎?」
蘇換背抵著門,好想回答一聲,不在。小二叫得更張狂了,絲毫不把蘇換豎起食指噓噓的動作放在眼裡。
大嬸輕輕推了推門。
蘇換嚇出一身冷汗,使出吃奶的勁抵住。
大嬸又不屈不撓地敲。
女孩子低低的聲音傳來,「娘,要不改天再……」
她的聲音驀然一止,頓了頓又重新響起來,似乎更低了,「娘,他回來了。」
遠遠傳來達達的叫聲。小二一聽,更是氣壯山河,在院子裡一縱一跳地叫,直讓蘇換擔心它一時不能自控,直接朝她撲來。
好在就在這兵荒馬亂之時,霍安遠遠打了一個響亮的呼哨。小二極聽話,聽見主人的呼哨,悻悻地叫喚兩聲,總算消停下來。
門外傳來大嬸笑呵呵的聲音,「阿安兄弟這是去取水了啊。」
門背後的蘇換卻很焦慮,霍安回來了,她開門?她不開門?
她眼睛滴溜溜亂轉了一圈,想起這院門是朝裡面開的,於是豎耳聽得霍安腳步漸近,又將水桶重重放在了地上,這才慢慢地,緩緩地將背挪開,悄無聲息地扒著門板退進門後的牆旮旯里。
大嬸驚奇道,「咦,門怎麼開了?」
小二箭一樣衝出去,瞬間將門外那母女倆嚇得忘了探究門開一事。
霍安盯著悠悠晃晃打開的半扇門,很是哭笑不得。
於是他借著去揪小二脖頸的動作,一步跨過去,不著痕跡地擋在門口,抬起頭來,用一雙黑葡萄眼溫和地看著那母女倆。
翠衫花裙的女孩子頓時低下了頭,去看自己手裡挽著的籃子。
春嬸子笑道,「花穗,快把籃子給阿安兄弟。」
蘇換在門背後大氣也不敢出。原來女孩子叫花穗?這個名字好嬌羞啊。
春嬸子繼續道,「今兒個天氣好,我和花穗一早就去山上挖了些筍子回來,嫩得冒水呢。我當家的便說,阿安兄弟是個實誠人,熱心腸,時不時來幫我們搭個手,得好好謝謝。你看我們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看這筍子新鮮,便給阿安兄弟送些來,順便又在地里拔了兩顆白菜一把青蒜葉,還有這二十個雞蛋,都是自家母雞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