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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17:33 作者: 咬咬
    無論如何,她跑出來了,她還活下來了,至少,不用嫁給那隻yín賤無雙的二世祖。

    霍安很快就燒好了飯。山薯燜飯,野菜湯,還有一碗鹽漬野兔肉。

    他悶著頭大口扒飯,並不理會對面那個奇葩姑娘。

    蘇換正襟危坐,端莊說一句,「多謝救命之恩。」

    這遲來的謝恩,並未引起霍安多大注意。他抬頭看她一眼,埋頭繼續吃飯。

    蘇換看一眼面前冒著熱氣的山薯燜飯,吞口口水,覺得自己雖然落難,但好歹算個大家閨秀,得有禮數,於是又端莊道,「小女子定會知恩圖報。敢問壯士名諱?」

    這次霍安乾脆頭也沒抬。

    蘇換耐心道,「請問這是何處?」

    霍安吃飯。

    蘇換再耐心道,「請問這是何處?」

    霍安吃飯。

    蘇換磨磨牙,咬牙切齒,直接換了白話,「喂,你怎麼不理我?我雖然毀容了但不表示我是壞人,你為什麼不理我?嘴巴不只用來吃飯還用來說話的,這飯有那麼好吃?我又不跟你搶你急什麼急?」

    噼里啪啦一通話倒完,蘇換暢快地換了一口氣,他大爺的,還是說白話好,掉書袋的風格果然不適合她蘇四小姐。

    霍安終於放下碗筷,伸手按了按額角。好吵啊。

    他沉著臉取過窗台上一面薄木牌子和一支焦燒炭,低頭在木牌子上寫字,然後將木牌往桌上一豎。

    「我不會說話。」

    蘇換愕然看著木牌,脫口而出,「你是啞巴?」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趕緊伸手蒙自己的嘴。

    霍安面目平靜,看她一眼。她這時伸手把豬臉遮了,只留出一雙驚惶水靈的眼睛,倒有些像他打獵時看到的小鹿,眼睛黑亮,又圓又大。

    他埋頭吃飯。啞巴這個詞已經陪伴他很多年,他早已心靜如水。

    蘇換哆嗦著去捧飯吃,不敢再說話。據說當一個人有缺陷時,最是忌諱別人提及他的缺陷。她好想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啊。

    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

    霍安吃了三碗飯,喝了一碗湯,放下碗筷,拿過木牌,用手隨便擦了擦,低頭寫字。

    蘇換咬著筷子偷偷瞄他。這男人很年輕,皮膚黝黑了些,但額頭很是寬廣好看,據說這種面相的人胸懷寬且聰明。

    正神遊,木牌忽然豎起來:

    「你無大礙,不過皮外傷,家住哪裡,我送你回去。」

    蘇換瞬間嚴肅起來。

    她家住哪裡?

    她能說她是東陽城蘇家的女兒嗎?她能說徐家那個二世祖正滿城翻她成親嗎?

    顯然不能。

    她可是用毀容的代價換來了自由。

    於是她無辜地眨眨大眼睛,呻吟一聲去捧額角,「哎呀,我頭好疼,我我我……我忘了……」

    霍安冷冷看著她。

    她有些心虛,戲文里都這麼演,不知她學得可像,一狠心按了按額頭傷口,頓時疼得熱淚盈眶,瞬間逼真了好幾個檔次。

    這時,達達和小二走到門口,蜷腿趴下,一聲不吭陪著它們的主人看戲。

    霍安低頭飛快寫了幾個字,將木牌扔到蘇換面前,起身來麻利地收拾了碗筷,轉身走出去。

    蘇換一看,六個字,乾脆利落:

    「吃過飯,自己走。」

    她站起來哎了一聲,還沒邁動腳步,門口趴著的達達就抬起頭來,喉嚨里威脅性地嗚嗚兩聲,炯炯有神。

    她頓時心驚膽顫地坐下,規規矩矩地扒飯吃。嗚嗚嗚,好恐怖,這兩條黑狗巨無霸,他人出去了能不能把狗也帶出去啊,它們咬死她跟咬死一隻兔子一樣容易好不好?

    因為兩大狗爺把門,蘇換不敢有半點輕舉妄動,吃了飯,碗一推,就趴在桌上發愁,儘管全身酸痛,床也咫尺之近,可她不敢走過去,生怕一動就招狗啃。

    等啊等啊等,誰知伊人一去不復返。

    蘇換愁斷了腸子,憋青了臉。

    壯士,大俠,你快回來啊,人有三急呀。

    霍安提了兩桶泉水走到院子門口時,才發現達達和小二趴在屋子門外。他心裡一緊,糟糕,忘記將達達和小二關進柴房了。達達和小二雖然從不主動攻擊人,但不排除那個好動跳脫的奇葩姑娘招惹它們。

    吹了聲口哨,達達和小二立即一躍而起,歡快地奔出院子。

    蘇換頓時覺得重生了,瘸著腿跳到窗邊,向走進來的霍安招手,「壯士,大俠,我……我有話說!」

    霍安瞥她一眼,點點頭,示意她說。

    蘇換終於展現出她嬌羞的一面,低著頭磨磨蹭蹭道,「人有三急。」

    霍安沒聽清楚,站在太陽下瞪著窗前嬌羞的豬臉姑娘,覺得很麻煩。

    蘇換抬起頭來,見他立在院子裡又高又挺像棵樹,一手提一個大水桶,滿臉疑惑。於是清清嗓子正氣凜然道,「我要解手!」

    霍安放下水桶,指了指院子左側。

    蘇換指了指圍著他腳邊轉的兩條黑狗。

    霍安踢踢達達,又踢踢小二,兩條狗便乖乖躥進了院子右側的廚房。

    蘇換趕緊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忙裡偷閒,她扭頭看了一眼霍安,發現那男人正背過身子提水進廚房,臉在陽光下有些紅。

    趁著方便時,蘇姑娘抓緊時間想對策。

    該怎麼辦?

    她走,該走哪裡去?

    蘇府是不能回了。她大娘看見徐家二世祖,只差沒流口水了。她爹向來眼裡只有她高貴端莊的二姐三姐,靠不住。她大哥是個眼高手低吃喝嫖賭的主,也靠不住。所以,回去只有一個結果,自投羅網。

    徐家二世祖可謂東陽城最會折騰的小混蛋,現在一定雞飛狗跳到處尋她。她打個冷噤。雖然她現在毀容了,徐家二世祖未必會死纏爛打,但她這次跑路嚴重傷害了徐家顏面,不排除那二世祖換種變態方式折磨她。

    她又打了一連串冷噤。

    走出茅房時,溫暖的陽光灑滿全身。她軟趴趴扶著牆眯眼到處望。

    這是個很乾淨的農家小院,地面鋪了大青石,零零碎碎冒出些青糙,總共有三間青磚瓦房,呈品字形抱著小院。中間那間便是她醒來身處之地,想必是主人房,旁邊兩間房關著門,不知是做什麼用。除此外,一左一右還有兩間耳房,一間是廚房,一間是茅房,茅房旁邊還有個小柴房。

    院子右下方有一棵茂盛的槐樹,樹下蹲一個發白的石磨,石磨旁是一張圓石桌,兩隻圓石凳。四周有一圈一人多高的方石圍牆,牆上爬了些枝枝蔓蔓開始吐新芽的藤子,院門口有棵桃樹,正開了風騷艷麗的一樹花,風一吹,落英繽紛。

    蘇換想,這小院不錯。

    霍安倒了水走出來時,正看到那豬臉姑娘扶在牆邊曬太陽,忽然望天一笑,意韻深長。

    他抬頭看看天。天很藍,雲很白。

    他並不知道豬臉姑娘剛剛做了一個莊重的決定:

    她要賴在這裡,避風頭!

    桃花村第三章不走就陪我

    一下午,霍安舉著那個寫有「吃過飯自己走」的木牌,在蘇換面前晃了幾次,無言地驅逐這個奇葩姑娘。

    但顯然這個奇葩姑娘是他唯今所見之最奇葩。

    蘇換一會兒軟塌塌趴在桌上嚷頭疼,一會兒可憐兮兮望著他說我失憶了,一會兒又端莊真誠地對他說你是好人。

    到日薄西山的時候,霍安再也沒有興趣陪她磨了,額角青筋一跳一跳地痛,索性大手一揮,抹了木牌上的字,刷刷寫三個字:

    「走不走?」

    蘇換換個姿勢趴在桌上,盯著木牌認真點點頭,「其實你字寫得不錯。」

    霍安冷笑,低頭又潦糙寫五個字:

    「不走就陪我。」

    蘇換猶如屁股被蟄一般跳起來,彎腰捂著右膝上的血包,盯著那男人神定氣閒的黑葡萄眼。

    那雙眼冷冰冰的。

    顯而易見,主人是真動怒了。

    她眼珠亂轉,心裡想,這裡好似只住了他一個人與兩條狗,他要睡她,昨晚怎麼不睡?好吧,不排除這男人有特別嗜好比如喜歡睡活著的睡醒著的,但既然要睡她,何必一下午都舉牌趕她走,手會舉累的好不好?再退一萬步,換成毀容前那個貌美如花的她,她鐵定相信他有興趣睡她,如今她頂著一張豬臉自己看了都好想死,他口味不至於這麼重吧?

    霍安看著她眼珠子亂轉,十分戒備。

    蘇換姑娘電閃雷鳴地分析完畢後,重新鎮定地坐下來,沉痛地撫了撫額頭,「好吧,壯士,我跟你說實話。」

    霍安冷目。

    蘇換道,「我跌破了頭,真想不起姓甚名誰家住何方。我只記得吧,昨晚有隻醜八怪一直追我追我,然後我便跌下山了。」

    她低頭扯扯自己的衣服,抬頭誠摯說道,「我瞧這身衣服,好像是婢女穿的。說不準我是哪家大戶的婢女,貌美如花被老爺看上了要強娶又或是被少爺瞧上了要強占,而小女子雖然卑微但自有氣節在,抵死不從於是趁夜逃跑,所幸老天有眼承蒙壯士相救……」

    霍安聽得額角青痛。

    她戲文看多了吧?還貌美如花?還強娶豪奪?

    蘇換抹一把眼,淚汪汪道,「總之想來我命運很坎坷,若是好人家的女兒,自然養在深閨,又怎會夜半更深滾下山坡。壯士,你忍心將我送回火坑去?我如今便是離開,身無分文孤孤單單,走出去想來也只有賣身青樓一條路,可我是有氣節的人,還不如你殺了我,讓我死在恩人手裡。」

    霍安抽著嘴角,猛然站起來。

    他受不了了。

    這個姑娘話好多啊。

    這個姑娘好奇葩啊。

    他毅然扭頭走了出去,順便踢一腳守在門口的達達。這隻壞狗,若不是它亂跑亂嗅,他也不會從亂糙堆里撿了這麼朵奇葩回來。

    達達委屈地嗚嗚兩聲。

    蘇換瞧著他的背影,捂著嘴偷笑一下。

    不錯,這些年跟著大哥偷偷去看戲文,厚積薄發,果然派上了大用場。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還痛得很,痛得她險些流出眼淚來,忍不住低低喚一聲,「娘,我好難過吶。」

    此後至天黑,霍安再不曾踏進房裡。因為那個隨遇而安的奇葩姑娘,已毫不客氣地霸占了他的房間他的床,又倒在他床上呼呼睡了一覺。

    蘇換一覺醒來,覺得全身輕鬆了很多。她自小在那偏僻的後院上躥下跳,雖然頂了一個小姐光環,但絕對不是小姐身子,沒那麼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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