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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05:46 作者: 蔚空
秦禎抬頭看她,輕笑一聲:「當然,上下同歡,我豈有不喝的道理?」
周青青狡黠一笑:「那我待會把你的酒換成水。」
秦禎忍不住笑出聲,卻因為胸腔震動,牽扯到了傷口,又蹙眉悶哼了兩聲:「夫人如此替為夫著想,還真是令人感動呢!」
周青青彎著嘴角笑道:「王爺您都說我我眼裡心裡都只能有你,我自然要事事關心你。」
秦禎失笑搖頭:「不過玩笑之語,你倒真當了真。」
周青青挑眉戲謔:「所以王爺的意思是,我的眼裡心裡還是可以有別人的?」
秦禎意味不明地看著她:「你可以試試?」
周青青睨了他一眼,嗤了一聲:「罷了,我是個惜命之人。」
舟車勞頓幾日,兩人也都沒心思鬥嘴,吃了些簡單的食物,小憩了片刻,帳外暮□□臨,圓月升起,篝火如同星子,在這綿延數里的戰營點燃。
秦禎拉著周青青到主篝火前落座,聶勁和馮瀟已經坐在一旁,周圍則是坐在地上的將士。戰營除了偶爾有年長的浣衣女,幾乎看不到女人,眾將士見著武王妃,難免新奇。大約秦禎在軍中向來爽朗親和,也或許是西秦人天性如此,這些將士竟然不憚於王妃的身份,見到周青青和秦禎落座,還吹著口哨起鬨。
不過被秦禎笑著輕喝一聲,便老實下來,想來秦禎還是很有威信。
周青青雖也不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但這種場合,也只在和親路上經歷過一回。上回還有一半是送親的南周人,除了丫鬟碧禾,也還有幾個繡女,如今卻只得他一個女子,倒真有些不自在。
秦禎的酒,自然是王妃親自斟,周青青早有準備,悄悄將罈子里中的酒倒掉,給換上了白水。秦禎拿到杯子仰頭一喝,嘴角揚起無聲笑了笑。
男人們一喝酒就開始撒野,又是圍著篝火跳舞,又是猜拳斗酒,葷話連天。秦禎也是箇中好手,很快與眾人打成一片。
周青青待在這裡不自在,便趁著大家瘋鬧的時候,悄悄離開。
整個戰營,都是歌舞昇平,周青青走了好遠,才稍稍尋了出安靜的地方。卻見前面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怔了一怔,笑著走上前:「馮將軍,怎的一個人在這裡?」
馮瀟手中把弄著一把竹笛,昂頭看向她:「王妃怎麼不在王爺身邊看著他?」
周青青蹙眉摸了摸耳朵:「我哪裡看得住他,耳朵都快被吵得發麻,也不知他們能鬧到幾時,我只想清靜一會兒。」
馮瀟笑了一聲:「王爺大傷未愈,只怕喝多了傷身。」
周青青左右看了看沒人,悄聲道:「我悄悄給他換成了水。」
月色下,她神色俏皮,像個未經世事的少女,半點看不出已嫁作他人婦。她倒也不避諱,在馮瀟身旁大喇喇坐下,道:「馮將軍,你給我吹一次上回在酒肆里那首曲子可好?」
馮瀟笑了一聲,未做應答,只將笛子放在唇邊,片刻之後,悠揚婉轉的笛聲,從他唇間流瀉出來。曠野之地,前方是茫茫夜色,後方是狂歡戰營,這思鄉曲夾在中間,與周青青上回聽來,又別有一番風韻。
她聽得有些怔怔然,腦子裡不由自主又浮現在金陵的那些日夜,待到曲子結束,不知不覺竟然淚濕滿臉。
她回過神,有些不自在地,抬起衣袖,輕擦了擦眼睛。
馮瀟轉頭看她,眉眼浮上一絲笑意:「王妃是想家了麼?」
周青青點點頭,卻沒有出聲。
默了片刻,馮瀟又低聲道:「今夜不知為何,我也有些想家。」
周青青抬頭看向他,只見他神色略帶蒼茫憂愁,有些奇怪問道:「馮將軍不是說自小顛沛流離,不記得故鄉在哪裡麼」
馮瀟點頭:「我確實幼時就顛沛流離,也早不記得家鄉在何處,但這些日子,不知怎的,腦子裡總是浮現兒時的一些場景,有山有水,有屋子有荷池。我想那大概就是我的家吧。」
周青青思忖片刻,試探問:「馮將軍不記得自己為何會顛沛流離?」
王侯世家,市井百姓,每個人自有其與生俱來的氣質,馮瀟雖則是西秦馬奴出身,但她總覺得他跟西秦市井草根的粗人並不一樣,長相也與西秦人不甚相同。
馮瀟沉默了半響,才回答他的話:「戰亂,我夢裡的家園,皆被戰亂所毀。」
周青青想了想十幾二十年前的天下局勢,雖然她尚未出生,但也知那正是南周和西秦打得最凶的時候,許多人因為戰亂失去家園,倒也不足為奇。
周青青無奈地笑了笑:「戰亂確實可恨。本以為西秦與南周議和,我和武王成親,本以為這世道至少能安穩幾年,沒想到北趙又開始不消停。看來想要天下太平,大概只能在夢裡吧。」
馮瀟嘆著附和道:「是啊!只能在夢裡。」
周青青深呼吸一口氣,站起身:「偷溜出來這麼久,怕是王爺會找我,我就不打攪馮將軍的閒情雅致了。」
說完大步走開,走了幾步,身後的笛聲再次響起,只不過很快隨著她的腳步,被掩埋在戰營的夠籌交錯中。
周青青找到秦禎處,卻見他正和幾個將士斗酒,身子有些東倒西歪。她心裡一驚,趕忙走過去,一陣酒氣撲鼻而來,她皺了皺眉:「王爺,你怎么喝酒了?」
秦禎指著身旁幾人,笑嘻嘻道:「夫人將我的酒換成水,叫這些傢伙給識破,我正被罰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