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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0:57:42 作者: 卯蓮
又聽惜玉說了些趣事,知漪終於隱約有了些模糊印象,記起自己最初似乎有些怯弱怕人,但很快就在那位阿嬤的關懷下活潑起來,時常會抱著人的大腿不放。
陷入回憶中,知漪不由唇邊含笑,發了好一會兒呆,旁人也不敢打擾。直至清日被幾片白雲遮掩,桃林蔭蔽,帶來些許涼意,她才被宮女喚回思緒。
「皇上讓奴婢提醒娘娘將披風披上,天兒變了,莫貪涼。」宮女小心稟道。
眾目睽睽下,幾乎每人都聽到了這話,知漪尚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面上自若地揮退宮女,披回外裳。
一些命婦忍不住出聲奉承,無非是些皇上如何愛重皇后娘娘之類的話兒。知漪悶得久了,聽這些話都聽得頗為有趣。而且為後這幾年,她早認識到了世間人分數種,這種阿諛奉承之輩也不一定就十分可恨,全憑自己如何看她們、用她們。
「娘娘。」幾位少女小步走來,先聲行禮,「皇后娘娘,臣女幾個剛在林中賦了幾首詩,想要評個頭名,可誰也不好作評,只能忝著臉來求娘娘您賞一賞,給臣女等人評比一番。」
她們都和知漪年歲相近,起初剛見到時還覺得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就察出這位皇后娘娘落落大方,不拘小格,便也放下拘謹。
「哦?」知漪頗有興趣,命人接過詩箋,「本宮也不是什麼大家,評比只是一家之言,若有什麼不妥,大家可莫怪。」
「臣女不勝榮幸。」
在宮中數十年,知漪的詩詞在太學院由太傅正統教導過,又在南陽郡王和宣帝身邊耳濡目染,水平自然不俗。細細翻閱斟酌之下,對詩句中的詞字都作了評析,很快就道出其中最欣賞的一首。
又有少女大著膽子道:「既然是皇后娘娘作評,那這拔得頭籌之人,娘娘可有賞?」
「洛兒,說什麼呢!」得了讚賞的少女正面帶笑容,聞言立刻嗔怪看去。
知漪不以為忤,本來今日就是赴宴賞花放鬆的,沒必要那麼端著。她正思量著要賞什麼,忽見側方宣帝正大步邁來,但終究未進女眷所在,只令宮女進來喚她。
才理好衣裳,知漪被眾人簇擁著緩緩起身,步下小階。再一轉眼,就瞧見一位少女淚眼盈盈立在宣帝面前,手裡還抱著一隻貓兒,雙肩瑟縮,似乎才被呵斥過一番。
等她真正走到宣帝面前時,人已經被帶走。知漪不由疑惑道:「方才那人怎麼了?惹怒了皇上?」
宣帝沒怎麼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扶上身側,「等上了輿車,朕再和你說。」
一眾命婦貴女行禮恭送,宜樂再度將二人送至府前,依依不捨告別。
「皇上這會兒可以說了?」知漪閒閒瞥去,大致猜出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宣帝一笑,「知漪可還記得和朕初遇的情景?」
知漪眨眨眼,「是……我被送到阿嬤那兒的時候?」
「不是。」宣帝緩緩搖頭,「那時靜太妃病重,朕去靜慈宮看望,還未進廡廊便有一隻貓兒迎面撞上,隨後……便有一個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也跟著撞了上來。」
知漪靜了良久,忽然撲哧一笑,「所以,剛才是情景再現嗎?」
宣帝顯然也覺得好笑,「若不是這人動作太過明顯,朕也不會想起來。」
「證明皇上您魅力大呀。宜樂姐姐這桃花宴當真名副其實,果然為皇上招來了桃花。」知漪調侃,「連我和皇上十幾年前初遇的情景都打聽得清清楚楚,用心良苦呀。那人莫不成還和我長得有幾分相像?」
沉思片刻,宣帝再度搖頭,「朕……沒仔細看。」
第124章 生產
知漪並未將這次「情景再現」之事放在心上, 太后和太醫都曾叮囑過她, 孕事時切忌鬱鬱寡歡或心緒起伏過大, 鬧點小脾氣沒什麼,只不能太過。憐香聽後道:「如今主子您有孕在身,京中有些人家確實心思浮動。皇上這是出宮少,平日不是批奏摺就是陪您, 不然還能有更多『偶遇』『巧遇』和桃花兒呢。」
不甚在意地緩緩倚上美人榻,閒適拿過詩集, 知漪頭也未抬彎唇道:「皇上的桃花註定是攔不住的, 皇上自己不想要, 就算桃花再美也無用。皇上想要, 就算我們將桃花兒都擋在牆外,皇上也能主動去摘。」
「主子說的是。」憐香順勢為她捏肩,「奴婢是覺著,主子您和皇上是不是得做些什麼來警告那些人。不然接下來幾月都如此, 就算皇上不受引誘, 那也煩不勝煩呀。」
「說的有道理。」知漪抬眸,眯起貓兒眼支著下頜,「那該做些什麼好呢?」
她忽然一眨眼, 「想到了, 不過這事,還是得皇上去做較好。」
思畢,知漪寫了張紙條派遣林全兒送去勤政殿。宣帝正伏案批閱最後一摞奏摺,安德福被人悄悄喚出, 不多時便踮腳拿了份紙條回歸。
「何事?」宣帝似頭上長了眼,張口便道。
腳步止住,安德福訕笑,「皇、皇上,您發現了。這是……皇后娘娘讓人交來的紙條,吩咐讓您批完奏摺後看看。」
「哦?」宣帝饒有興致,「拿來看看,對了,叫人去北園折幾枝春梅和玉蘭花,放在那對交頸玉瓶中,送去鳳儀宮。」
「是。」
一目十行閱畢,宣帝臉上笑容再止不住。他知道今日知漪並未因此吃醋,這秋後算帳不過是想要敲打那些心思浮動的人,順帶宣誓主權。
作為一國之君,他非但沒有厭惡這種舉動,反而因這種「霸道」生出欣慰,這證明知漪對他的心意一如自己。
於是接下來幾日,京中不少人家都收到了宣帝的一份大禮----美人若干。有的是剛成婚不久妻子有孕的年輕官員,也有年紀頗大的老官,無一例外都是府中有可送入宮中的適齡女兒或妹妹。
這些人家都曾為了那份小心思奔走過,收到這份大禮後誠惶誠恐,心知定是皇后借皇上的手來敲打他們。若是皇后單獨送,他們不至害怕,但皇上這舉動明擺著支持皇后,他們不得不收斂。
而且這些美人個個千嬌百媚會來事,又是御賜,誰也不好攆走或太過冷落。是以近日有不少官員在後宅生活時常是冰火兩重天,畢竟……最難消受美人恩,最是難纏糟糠妻啊。
這些人也只好在心中嘆氣,十分想不明白為什麼像皇上這樣大權在握且忍了多年的人,竟然真能守住皇后一人不動搖。
那位皇后看著年紀小,卻也不是個好糊弄的。想趁皇后有孕撿個便宜的想法,看來也只能就此打住了。
……
「主子可知如今外邊兒都在傳什麼?」惜玉一早就如麻雀般嘰喳活躍,攪得知漪因天兒越發悶熱的情緒也高了幾分,扯出笑顏,「傳的什麼?」
「傳主子您小小年紀深藏不漏,即便有孕也將皇上綁得死死的,旁人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夸您手段高明吶。」惜玉直笑,「有不少夫人還說要進宮向您取經,讓您教教『御夫之道』。」
知漪聽罷差點沒把剛入口的參茶噴出,連咳幾聲,連帶挺起的小腹也笑得適時抽痛幾下。她似乎感覺到了腹中小寶寶的抗議,在用小腳輕輕踢著肚子。
溫柔輕撫數下,待他們安靜下來知漪才道:「御夫之道?皇上什麼時候被人給駕馭住了?」
殿內數人都低頭掩唇不語,顯然在偷笑,似乎十分認同那些夫人的話。
可不是麼,皇上原本一直高高在上不近人情,從容冷漠。如今和她們娘娘一成婚,一日日走下神壇,到如今更是成了「妻控」般的人物,對皇后娘娘比對自己還要精心,這不是娘娘御夫有道是什麼呢?
搖搖頭,知漪好笑看著她們。她一直都不覺得自己和皇上是征服被征服或馴養與被馴養的關係,甚至夫妻也不是完全的夫妻,將彼此放在心中,彼此理解尊重加上一絲愛戀,這才是她和皇上最真實的狀態。
再濃烈的愛慕都有漸漸消退的一天,唯有細水長流的感情才能真正持久。
所以她很慶幸,自己和皇上是先成為了親人,再成為愛人。小時候,皇上是她崇拜的英雄,如今,皇上是她的夫君兼友人,「主子,該去外邊兒走走了。」嬤嬤上前提醒,端來一碗黑糊糊的藥。
這藥並非保胎藥,而是有助於半月後引產。知漪懷孕如今已近八月,吳太醫看過這大小,懷疑不止雙胎,甚至三胎也有可能。宣帝心中擔憂愈重,但從未在知漪面前表現過,和吳太醫商量好後,決定等八月十幾天用藥物和按摩進行引產。
畢竟知漪年幼,身體較其他女子尚不夠成熟。如果自然分娩,危險性太大。
知漪現今一舉一動都十分不便,都要人攙扶著,夜間睡更是睡不好。仰著睡太累,側躺著又不大可能,夜間還時常會被小腿抽搐痛醒。與她對比,宣帝更是除了上朝批奏摺都時刻守在身邊,夜晚知漪只稍稍動一動手指他就能馬上醒來,幾乎是糙木皆兵。
太后每天雷打不動必要來看一次,一次就待一兩個時辰,反覆開導知漪,擔心她頭次生產,又是多胎會十分害怕。
相較於宣帝和太后,心態最好的反倒是知漪這個當事人。每日按照太醫和嬤嬤的話兒,按時用膳吃藥,按時散步,閒適時賞畫析字讀書,直道要將懷中的小寶貝薰陶成才子才女。
「娘娘,莊老夫人又送東西來了。」林全兒領人行至小花園,呈上木箱,「是為小皇子做的肚兜和小衣裳,娘娘,可要留下?」
按嬤嬤的話兒正慢行慢抬腳,知漪緩緩抬手,「放那兒吧。」
待感覺快要出汗,知漪才堪堪停下,瞥一眼木箱,「我記得外祖母近年年事已高,常道眼睛不好,時常花眼,這衣裳該並非外祖母所做。」
能送進宮,多少都代表著心意,自然也不是那些奴婢所做。施針者是誰,很容易猜出。
「主子如果不喜歡,日後不用便是。」憐香寬慰,「奴婢等會兒就把它們壓箱底去。」
「為何不用?」知漪笑反問她,上前拿起一件小肚兜輕輕摩挲,不知在想什麼,「針腳細密,布料柔軟,確實很適合。」
憐香有些不明白了,主子這到底是原諒了莊夫人,還是只是將莊夫人當成了一個熟悉的人呢?不過主子有孕以來,心思是愈發難測了,有時連皇上也要捉摸半天,她一個小小奴婢還是只負責聽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