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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0:57:42 作者: 卯蓮
譚之洲震驚,「無罪?皇上怎麼會這麼輕易……」
「先吃吧。」嚴巧璇止住他,「邊吃,我再同你說。」
譚之洲只得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吃著飯食,注意力全在嚴巧璇的話中。
嚴巧璇將宜樂郡主拿龍紋玉牌救他一事娓娓道來,這件事其實並沒有太多人知道,不過嚴巧璇的父兄身任要職,還是能打聽出一二的,她更知道長公主昨日大怒,甚至親自動手打了宜樂郡主,聽說這位郡主現在還被長公主禁在府中不得外出。
「這……」譚之洲心神更是大震,宜樂郡主居然會拿龍紋玉牌救他,這著實太,太……他已經說不出話來。
嚴巧璇聲音慢慢低下,語速也緩下來,輕聲道:「之洲哥哥,宜樂郡主待你,真是用情至深。」
「巧璇……」譚之洲震驚的同時唯有不解,因為他自覺和宜樂認識不過兩月有餘,宜樂郡主也的確是因他的皮相才對他另眼相待的。容貌出色者世間比比皆是,比他更好的也不是沒有,這位郡主怎麼可能只因這種膚淺的感情便用如此重要的東西來救他呢。
肯定另有內因。
「其實,我這次來找之洲哥哥,也是因為這件事。」嚴巧璇幫他取下衣襟上沾的一根稻糙,語氣輕柔但略有低落,「之洲哥哥,宜樂郡主對你有此大恩,甚至對譚家都有恩,她又對你情根深種,恐怕……」
她咬了咬唇,還是狠心道:「若之洲哥哥被貶謫京外或被流放,巧璇都不介意,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巧璇絕對相隨。但若之洲哥哥要同郡主成親,那我們便取消婚約吧,巧璇雖容貌家世不及郡主,但也絕不為妾。」
嚴巧璇說的這個結果只是其中一種猜想。如果譚之洲真的和宜樂郡主成親,身為宜樂郡主的郡馬,那位榮壽長公主怎麼可能容他納妾。不過嚴巧璇畢竟和譚之洲有這麼多年的婚約,又等了他這麼久,甚至白白誤了議親最好的年歲,單單因此拆散他們也說不過去,所以如果雙方實在堅持,讓嚴巧璇做妾也不是不可能。
見她如此堅定的眼神,其中似有烈火,又似有心灰意冷的寒冰,譚之洲心神大動。巧璇十二同他定親,到如今等了他六年,六年時光,她卻能說放就放。
「巧璇,報恩並非只能用這種方式。宜樂郡主心性高傲,身份尊貴,於我不過一時興趣。雖然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如此不遺餘力地救我,但我可以向你保證,如果我真的安然出獄,就絕不會辜負你!宜樂郡主也好,榮壽長公主也好,即便是皇上親自指婚,我也不會接受,我譚之洲今生的妻子,只會是嚴巧璇一人。辜負了你一次,我再不會辜負你第二次!」
譚之洲這話是在半衝動半思量下道出,他了解宣帝,除去他這件罪名,他們譚家也有數件大功,即使他真的抗旨不尊不娶郡主,宣帝頂多因此發落他一人,絕不會牽連家族。
巧璇既然都能有跟著他去流放的決心,他為何就不能堅定只娶她一人!
「之洲哥哥……」嚴巧璇被他炙熱的目光所感染,淚水終於忍不住傾流而下,「有你這話,巧璇便知足了。」
二人情不自禁相擁片刻,等獄卒開始提醒時辰才依依不捨鬆開。嚴巧璇輕輕抹去眼淚,將食盒收起,綻開笑容,「之洲哥哥,那……巧璇在家中等你。」
「好。」譚之洲與她目光交接,皆是濃濃化不開的深情。
等嚴巧璇纖瘦的身形漸漸離開視線,譚之洲終於忍不住往石床上猛地一趟,腦中還迴蕩著她說那句「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和「絕不為妾」的話,巧璇向來是個溫柔如水的性子,他從未見過她這麼決絕的一面,但意外的竟然覺得這樣的巧璇更讓他喜愛幾分,也讓他心中意念更為堅定。
胸腔微微震動,譚之洲不禁低低笑出聲,起初是淺笑,後來卻是忍不住慡朗大笑,笑聲迴蕩在整個牢獄中,完全不符他向來文雅君子的形象。
一刻鐘後,譚之洲收拾好情緒,此時他的牢房中又迎來了一位嬌客----宜樂郡主。
第55章 喜歡
「譚大人好福氣,身在獄中也有美相伴。」人還沒到,聲已先至。譚之洲看不到宜樂郡主的臉,不知她神情如何,但這語氣中並無一絲怨懟,滿是調侃,讓他稍微放下心來。
「仍在獄中,還望郡主請恕罪臣儀容不整,禮儀不周。」譚之洲朗聲回道,伴隨這句話落,宜樂郡主的身影也顯在眼前。
她與平日裝扮無二,即便聽聞昨日被榮壽長公主教訓了一頓,如今氣色依舊很好,笑靨如花,人比花嬌。
「譚大人對我哪需行大禮。」宜樂沒有讓獄卒解開牢房,隔著木欄同他說話,「何況皇上也早已赦你無罪,三日後便可官復原職,更無罪臣一說了。」
她雙手閒暇地繞著一縷青絲,一直笑盈盈的眼眸讓譚之洲看不出她內心所想。
「說起此事……」譚之洲突然掀袍跪地,深深叩首,「多謝郡主救命之恩,譚之洲無以為報,今後郡主若有吩咐,譚某必定義不容辭。」
沒想到他說跪就跪,還是如此大禮,宜樂被嚇了一跳,「男兒膝下有黃金,譚大人怎麼能…能向我下跪,快起來吧。」
「滴水之恩當湧泉以報,何況是救命之恩。」譚之洲仍跪著,只挺起上身回答,面色肅然。
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在宜樂郡主印象中,譚之洲向來是個從容儒雅的君子,這幾天的牢獄之災讓他形象不復,連性情似乎也變了些。
不對……或許只是對著自己變了,宜樂若有所思,轉而撲哧笑道:「這算什麼恩,皇上本來也沒打算要譚大人的命。說起來,本郡主似乎才應該向譚大人下跪,以謝你五年前的救命之恩。」
「五年前?」譚之洲驚訝,完全不懂宜樂話中的意思。
「對啊。」宜樂乾脆坐在了獄卒搬來的小凳上,同譚之洲平視,撇撇嘴,「我早知道譚大人該忘記了,畢竟我自己也是見到你十來天后才想起。那件事於譚大人不過舉手之勞,於我卻的的確確是救了一命。」
譚之洲怔住,但在沒有提示的情況下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起。
五年,五年前他剛中曇花被皇上委派出京,四處歷練,那時的他不過是個才學出頭的毛頭小子,抱的是「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的一腔熱血,如今卻已經是官場上左右逢源滑不溜秋的「老人」,氣質外貌上的變化自是不用說。
而宜樂郡主今歲十六,五年前便是才十一歲,女大十八變更不必提,他又如何能對得上。
見他這副冥思苦想不得其果的模樣,宜樂笑嘻嘻,似乎存心看他笑話,等了半天才道:「譚大人可記得五年前溫陽城的花朝節,你隨手從一個人販子手中救下了個小姑娘?」
那時宜樂年紀小,調皮得很,花朝節非要從公主府溜出去隔壁的溫陽城玩兒,因為聽說溫陽城的花朝節最是漂亮,快馬加鞭的話一趟不過只是半個時辰的功夫。所以她身旁只帶了個侍衛,丫鬟婆子什麼的也都暗中甩掉了。後來不小心同侍衛分散,她也沒急著尋人,一個人在大街上玩得不亦樂乎,直到後來被一個滿嘴絡腮鬍的大漢抓住才慌了,那大漢和同行的人說什麼「年紀小小就生得如此美貌,出門在外又是這副打扮,怕是哪個富商家的姑娘,賣去遠些的地方,好生調教調教,又是一個頭牌。」
頭牌的意思宜樂當然知道,那些青樓女子公主府的人也有說過,語中不是同情就是鄙夷,若她堂堂一個郡主被賣到了那種地方,此生就算是毀了。她著急地哭了出來,只恨自己為什麼要跑到溫陽城,就算在自己家的臨水城也要好些啊。
慌張中她隱約知道此時並不好把自己的身份抖落,不然激起那人更壞的心思就不妙了。眼見自己就要被打暈帶走,宜樂心中絕望之時,一位身著紫袍的青年站立在幾人面前,手搖一把摺扇,噙著笑意,面如冠玉,儀態瀟灑。
他似乎對大漢有所懷疑,問了幾句話後轉向宜樂,「小姑娘,這人真是你叔叔嗎?」
宜樂被灌了藥不能開口,大漢握著她的手十分用力,幾乎都要把她骨頭捏碎,她十分害怕,但一想到如果真的被賣走怕是此生再無望。熱血上涌,也不知從哪來的勇氣,用靴尖狠狠碾了那大漢腳趾,又迅速咬他一口,趁他吃痛不防備之際就往青年懷中撲去,眼含淚花嗚嗚嗚叫喚。
就算要賣,被這個姿容甚美的男子賣掉也比被那絡腮鬍大漢賣要好啊!
形勢明朗,青年不再猶豫,直接命身旁護衛將這幾人圍起來,押送去官府。
由於宜樂不能說話,青年問不出什麼,採用搖頭點頭的方式說了幾句後,便決定陪她在街上等,等她家中人來尋。
後來侍衛尋到他們,對青年自是千恩萬謝,希望他能一同去臨水城,夫人必有重賞。
青年婉言推拒,只輕輕一拍宜樂腦袋,看了看她的手,再觀她面向,微笑道:「小姑娘出身尊貴,命途不凡,此次小劫已過,今後必有大運,不必害怕。」
侍衛當他是安慰自家郡主的,又是幾番感謝。
宜樂只能傻傻地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心中滾燙,似有所動,自此留下了青年的烙印。即使,她和這位青年一句話都沒說過,甚至也不知道他的姓名。
從此後,她對於有著美人尖、丹鳳眼的少年都極具好感,但對青年卻敬謝不敏,可能下意識認為無人能與他相比。
直到與譚之洲重逢,又多方打聽過他早些年曆練時的去處時才能確定,當初救下自己的正是譚之洲,也無怪她之前第一次見到他就那麼入迷。
譚之洲聽罷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小姑娘正是郡主。」
「可不是。」宜樂笑眯眯道,「宜樂對譚大人那時的英姿,可是念念不忘啊。」
譚之洲難得紅了臉,「郡主莫取笑譚某……」
宜樂搖頭,起身踱了兩步,莞爾道:「所以譚大人也不必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本郡主救你,也不過是還多年前的恩情,別無他意。至於拿龍紋玉牌救你,其中另有內因,不過不方便對譚大人道出。」
「譚某明白。」
宜樂頓了頓,接道:「若譚大人為京中某些流言所擾,像方才那般美人垂淚,到時也可直接同我說,本郡主當面去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