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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0:57:42 作者: 卯蓮
她竟真的要把手心裡的寶貝送回這麼一對不負責任的爹娘手中……太后沒了心思,只勉強對知漪一笑,「阿嬤去歇會兒,酣寶兒繼續吃。」
推了碗筷,由原嬤嬤扶著轉入寢殿。知漪小臉滿是擔憂地望去,拿著小筷子轉向宣帝,「阿嬤,生氣?」
宣帝搖搖頭,摸摸她柔軟的小腦袋,「還要嗎?」
「要~」知漪指指空了的小碗,繼續當起小松鼠來。
當晚太后沒有再對知漪說什麼,宣帝便帶著小姑娘飯後繞著雲清湖走了一圈,期間一大一小不知輕聲交談了什麼,到臨睡前小姑娘已經接受了要回陌生的慕府一趟的事。
只是掩上小被子前不忘對徐嬤嬤說:「要阿嬤,皇上。」
徐嬤嬤點點頭,溫柔道:「會的,會帶姑娘回來的。」
知漪安心閉上眼睛,只太后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臨到三更還起身喚來連總管,交給他開宮令牌囑咐了一些事情。
幾乎一夜沒閉眼,太后略有些疲乏地起身,任幾個嬤嬤給自己梳洗換衣,瞥見旁邊空蕩蕩的小榻時問道:「去哪兒了?」
嬤嬤們當然知曉她問的是什麼,溫和道:「姑娘一早醒了,怕吵著您便和雪寶兒去外邊玩耍。」
「信王爺可來了?」太后扶了扶鬢間珠釵,往窗外一看,正好看見和小貓歡快溜著圈兒的知漪,神色一柔,眼中不禁含了笑。
「卯時多些就來了,主子您半夜讓連總管去叫人,信王爺以為有什麼極要緊的事,連對靴都穿反了,來時惹了一路笑話。」原嬤嬤唇角一扯,「後聽說主子您還睡著,便道先去皇上那兒討頓早膳,隨後就來。」
太后搖頭,起身到了窗邊,「還是這般冒冒失失。」
目光四處尋去,竟沒看見方才雀躍的小姑娘,太后正疑惑間,下方花叢中『嘩』的一下冒出個小腦袋,鼻間頂了一片綠葉,一雙大眼睛像是住進了漫天星光,朝她張開小手。
太后登時笑出來,將人從窗下抱起,也不在意沾了一身塵土和葉子,「阿嬤的酣寶兒,可真是越來越調皮了。」
小姑娘討好地在她臉上親了又親,這糖衣小炮彈攻勢簡直讓人擋不住也根本不想抵擋。
兩人都換了身衣裳,信王也終於來了。
信王不負自己荒唐不羈的名聲,頭上歪歪斜斜束了個發冠,衣襟微敞,腳上對靴還是反的,他卻一副滿不在意的模樣。饒是如此,也還是有不少小宮女偷偷看他,畢竟信王外貌俊美,且與皇上類型完全不同。皇上冷峻,信王風流。
照例不輕不重說了幾句信王衣著,太后緩緩道出自己的打算,讓信王一笑,「我還道母后有什麼急事,原來是送酣酣回府。」
說著他對知漪隱晦地一眨眼,知漪也眨眨眼,只不過她是兩隻眼睛一閉,再一睜,讓信王樂不可支,當即拍胸,「母后放心吧,兒子肯定把酣酣安安全全地送回慕府,也肯定讓慕連秋那個表面正經的酸儒不敢慢待咱們的小寶貝。」
信王做了保證,太后卻感覺更加擔心了,這……不會會錯了什麼意吧?
不論如何,還是抹著淚將知漪送上了馬車。僅僅是送人回府而已,太后居然讓馬車後面跟了一串的人,而且周圍的幾個嬤嬤竟也絲毫沒有覺得不對勁。
知漪趴在小窗上,乖巧地沖她們招手,軟嫩的聲音讓太后差點沒走過去把人抱回來。
信王正了衣冠,領頭騎著一匹神氣十足的棗紅色御馬,看起來還是頗有幾分王爺威勢的。
等到了慕府門口,徐嬤嬤抱著知漪下來,他還是沒忍住,把小姑娘接了過來,誘哄道:「酣酣來~叫一聲爹爹聽聽。」
信王早就心痒痒了,之前總在府里聽自家王妃說酣酣喚她娘親。盼不到自己的小閨女,他只能打起了知漪的主意,也是他運氣好,昨夜宣帝才同知漪說了『爹爹』一詞的含義,不然小姑娘還得一臉茫然。
因著景旻和信王妃,知漪和他也算親近,因此歪了歪頭,糯糯喊了一句「爹爹~」
這軟綿綿一聲當真讓信王開懷至極,簡直從頭髮絲舒暢到了腳尖,頓時大笑出聲。
接到消息匆匆出門迎接信王的慕連秋聞言先是一怔,後反應過來這小姑娘是誰時,當即黑了一張臉,但面前的人是向來荒誕的信王爺,他並不好爭辯什麼。
信王見他來了,立刻收斂神情,目光似不屑般將慕連秋渾身上下掃了一遍,然後施捨般道:「慕大人,本王將新得的愛女送來你府中小住,你可千萬要好生待她,若少了一根頭髮,本王拿你是問。」
新得的愛女……慕連秋聽了這句,差點一口氣沒順過來。
等他再往後一看,直接就說不出話來了。只見他這小閨女身前立了個信王爺,身側跟著兩個老嬤嬤,後面還站了四個宮女和一排侍衛……
當真是好大的氣勢。
第31章 圍獵
因著有知漪同行,宣帝一路上自然不可能再同以往那般安靜。好在小姑娘除去第一日略興奮些,其他時候還是十分乖巧,只是因太后不在,便要更加黏著宣帝,每日清晨醒來的第一件事必定是要找皇上,叫服侍她的墨竹几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前往逐鹿圍場的幾日間,知漪不是穿著利落的騎裝便是一身小少年裝扮,加之年幼性別不顯,跟著宣帝出去幾次都已被人認成了信王二子景旻。
那些沒見過景旻的官員侍衛們面上不顯,心底不免嘀咕:信王不愧是信王,自己被皇上留在了京中,就派兒子來纏著皇上。
知漪歡快了幾日,後幾日就有些精神不振了,眼見還有一天就要到圍場,便乖乖坐在了輦內。小腦袋搭在花梨木窗邊,望著外邊的景色,青氈簾垂在身側,剛好蓋住小腿。
浩浩蕩蕩的萬人隊伍於平野間緩緩前行,馬蹄掀起的塵土轉瞬便被秋風拂至身後。前往逐鹿圍場有四路可行,今次取道紅河,自西向東北行進,一路風景多變,糙木飛葉漸長漸窄,偶爾清晨夜間侍衛們的護甲上會覆上一層寒霜,第二日正午融成滴滴細小水珠,於暖陽下使道道寒甲泛出銀白光芒。
知漪趴伏在小窗上,視線轉至周圍侍衛身上的甲冑,不自覺就看了許久。這些都是隨護宣帝的御前帶刀侍衛,百里挑一,個個身姿挺拔、器宇軒昂,眼神堅毅似乎絲毫不會為外物動搖。只是他們五感通透,自然也能察覺車內一直有道目光在周身打轉,其中一個才被提拔不久的圓臉侍衛被盯的時間長了,竟憋紅了一張臉,但硬挺著就是不轉過頭,惹得周圍幾個同僚默不作聲地掃他一眼,俱忍笑回望。
「安福」小姑娘軟糯的聲音讓安德福立馬應聲,湊過來,「姑娘怎麼了?」
肉呼呼小指指向圓臉侍衛,知漪好奇道:「熱?」
安德福瞧去,原來是那個侍衛臉色憋得自臉頰紅到了耳梢,還滴出汗來,不由輕笑,暗自思忖著這是哪家放進來的侍衛,竟這麼羞澀,被盯了兩眼就紅成這般。
「知漪」不待安德福回話,車內就傳來宣帝沉穩聲音,「回來。」
知漪立馬高興應聲,收回鑽出窗外的小腦袋,往祥雲椅上撲騰過去。終於讓圓臉侍衛長舒一口氣,心中自是對宣帝萬般感激。
宣帝將人拎到腿上,小姑娘立刻盤起腿來,正襟危坐在上面坐好,穿過氈帽的小辮子一甩,抵在宣帝手臂間。
安德福垂首微微一笑,提起紫砂暖壺倒好兩杯茶備上,正準備問什麼,輦外忽有一聲駿馬長嘶,道京城傳來急報。
宣帝面色不變,令人將信件取來,拆開一目十行,閱到一半時不禁斥了一聲「胡鬧!」
信是督察院左督御史傳來的,說的是信王四日前約了朝中幾位官員去聆鶯閣中聽曲兒,美酒佳人相伴。卻不小心喝多了,期間不知聽哪位朝官對他欣賞的美人言語輕薄了幾句,當即大怒,掀桌就將眾官員一起揍了一頓,自己揍完不夠,還讓隨身帶的侍衛上前繼續揍。
打完後一看,這幾人不是腿折了就是手斷了,至少得修養幾月才能好。
幾個官員朝事自是不能再處理了,只能待在家中養傷。才哭哭啼啼向太后和督察院告過狀,第二日信王就來悔過了。
據說當日信王摟著他們稱兄道弟,表示都是本王不好,本王糊塗。然後往每人家中親派了十餘名侍衛並婢女小廝前去服侍,偶爾還會親自前去詢問病情,一日十二個時辰輪流看護,多飲了一杯酒不行,多躺一會兒不行,就連在妻妾房中休息也不行,說是生怕影響了他們傷勢痊癒。
如此兩日下來,就照看得這幾人叫苦不迭,紛紛說道這也不能全怪罪於信王,都是他們口無遮攔,祈求信王趕緊將這些人撤回王府。信王卻表示堅決不行,一定要等到他們完全康復,不然他會愧疚難當。
隨後的幾日間,信王手下的侍衛將這幾個官員的府中看得如鐵桶一般,連一隻鳥雀飛進去都要趕走,只為了諸位大人能安寧休養。
左都御史先是義憤填膺地幾筆帶過信王當眾毆打朝廷命官的事,接著表示信王由皇上授權鎮守京畿,其他人暫時不好處理。最後向皇上請示說是他們與禮部一同,對受了牽連的幾個官員慰問一番,暫時免了他們事務,並貼心地再度派了幾隊京畿衛去鎮守幾位大人府邸,免得再有人生事,詢問可還有什麼不妥當之處。
看到最後,宣帝面上雖仍是怒容,一直注意著他的安德福卻捕捉到了自家主子轉瞬即逝的笑意,頓時琢磨起這信王爺又做了什麼好事來。
「呀」知漪揮揮小胖手,喚回宣帝注意。
宣帝微揚唇,摸摸她的小腦袋,力道不輕不重十分舒適,惹得小姑娘像被捋毛的貓兒般發出輕輕的呼嚕聲,還自覺翻了個身,示意宣帝再揉揉另一邊。
安德福不禁輕咳一聲,覺得這小主子可真和那隻貓兒學得一模一樣了,幸好這周圍沒旁人,不然被瞧見他們皇上這般『服侍』人的模樣,可不得將人嚇著。
宣帝又看了一眼信件,待瞥見那一串被毆打的官員中有「慕連秋」三字時便往知漪身上瞧去。
小姑娘正仰躺在他懷中,一臉天真爛漫,粉粉的臉蛋毫無憂慮。
「慕連秋」三字在她心中該是毫無印象,就算人站到面前來對她來說大概也只是個曾經欺負過她的『壞人』。
月前宣帝曾因慕連秋一件差事未辦好當眾冷聲斥責了他一頓,並減去他半年俸祿。但信王顯然覺得不夠,在督查那幾個與別國皇族有干係的官員時還趁機將慕連秋整治了一番,看來是真的把自己當知漪的「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