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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0:57:42 作者: 卯蓮
太后微微笑起來,「這是被嚇著了,皇上也是,何必拿他對著大臣的模樣兒來嚇唬酣酣。」
「酣酣?」信王妃聽了彎唇,「是小名兒吧,聽著倒也有趣。想必是個可人疼的小姑娘,不然以皇上的性子哪會有這個耐心。」
太后點頭,「是個乖巧的。靜太妃把人託付給了哀家,哀家可整日擔心著,就怕沒照料好。」
「母后多慮了,您身邊的嬤嬤個個細心能幹,兒媳向來羨慕,哪會照顧不好一個小姑娘。」
太后搖頭,輕嘆一聲,「若皇上有子,也該如酣酣這般大了,可惜……」
眉宇間滿是濃濃心事,信王妃上前輕柔拍她手背,「不過是時辰未到,母后莫憂。」
由於靜太妃才逝,信王妃取了長長的護甲,露出染了鳳仙花汁的十指,她向來心細,怕這點惹得太后不悅,便將手掩在寬大袖下。
「哀家明白,只是總覺得……這時辰也未免太久了。」太后忍不住道,「眼見都元涵馬上五歲了,皇上後宮還空無一人,哀家這心中,著急啊,唉。」
信王妃動作緩下,她對當朝皇上至今未娶後添妃的原因也有所聽說,不過每次想到都不免覺得有點荒唐。
「母后,那些話兒,難道是真的不成?」
第8章 批言
八仙山中藏雲寺,裡面有眾多德高望重的高僧,其中有一位法號為慧覺的大師擅長批命。其曾為宣帝下過幾句批言,言宣帝前半生命途坎坷,且未至而立之年不得近女色,否則會有大劫。
這是宣帝年少時慧覺大師觀他面向所道出的話,並言在宣帝身上看到了醇正的潛龍之氣,未來是可開宣朝盛世的中興之主。
當時慧覺大師已達天命之年,之前所作批言無一不十分靈驗。而那時先帝大動作頻頻,很有廢太子的預兆,引得朝堂上下人心惶惶,許多朝臣心中猶豫不定。慧覺大師的這番話,讓不少人吃了定心丸,成為了堅定的太子黨。
所以宣帝身上的批言並非秘密,只稍一打聽便能知道。信王妃不大相信的是,宣帝如今已經稱帝,他真的能忍到三十再選嬪妃?難道宣朝的臣子們會答應嗎?
太后見她神色便知她疑惑何在,心中正嘆息呢。當初宣帝太子之位不穩,他們聽說慧覺大師乃仁義之士,定看不得妖妃作祟,便將人請來,希望他在大庭廣眾下說些有利於宣帝的批言。
沒成想慧覺大師說是說了,還擅自加了幾句。起初太后半信半疑,心道哪有這樣的劫呢。宣帝十七那年,她自作主張往他榻上送了個貼身宮女教導宣帝人事。不料那夜正好東宮偏殿走水,大火映紅了半個皇宮,那夜也就不了了之。
後等宣帝登基,太后琢磨著給他選後。選了幾月,連人都傳進來宮裡看過,最終選定一位大學士之女,正待下旨,宣帝忽然大病,病得兇險且毫無預兆,把眾位太醫都急得上火。太后想到之前慧覺大師的話,回頭燒了擬好的旨意,轉瞬便見宣帝慢慢好了起來。
經此兩件事,太后再不敢把那些話當兒戲,也不逼迫宣帝填充後宮了。
只是每次看到信王的兩子,太后心中仍會嘆息。自開國以來,有哪個君王會像她兒這般,要到而立之年才能成親選妃呢。子嗣繁衍向來是皇家大事,她因此一直心有鬱結亦是情有可原。
這些她卻不好對信王妃這個兒媳說道,只能搖搖頭,說起別的話兒來。
「主子。」景旻的奶母米氏急慌慌跑來,「不好了,小少爺被傷了。」
「什麼?」信王妃頓時站起,花容失色,「怎麼了?元涵怎麼了?」
「原嬤嬤抱了只貓兒過來,小少爺要和它玩兒。但貓兒和少爺不熟,急了便撓他,手上撓了三道痕呢。」
「手撓破了沒?」
「這倒沒。」米氏仍慌慌張張的,「只那三道痕深得很,紅得很。」
信王妃略放下心,雙手鬆開,「那應該沒什麼大礙。」
她有心想馬上去看兒子,眼神一動,太后便察覺了,扶著徐嬤嬤的手緩緩起身,「去吧,哀家也想去看看元涵,憐香,你去請太醫來。」
徐嬤嬤小心扶著,對信王妃柔聲道:「那貓兒怕是姑娘養的雪寶兒,王妃放心,雪寶兒才幾個月大,力道小得很,定不會有事的。」
聞得是太后如今正放在心上的小姑娘愛寵,信王妃眼皮微微一跳,「應該是了。」
幾人轉入偏殿,院內傳來細細水流聲,原是小鹿嘴邊的冰化了些,正汨汨往下流淌,聽著頗有生機。太后點頭道,「再過幾日,該回暖了。」
「是啊,冷了這麼些時日,可終於要好了。」信王妃扶著太后右手,「等府里桃花開遍,還要請母后一同去觀賞。」
「信王府的桃花向來是京城一景。」太后嘴角微揚,「到時我這老人家也是要忝著臉去瞧瞧的。」
徐嬤嬤先一步打上帘子,暖房內的景象呈現在幾人眼前。
鎏金暖爐落於正中,宣帝坐在書桌旁,靜看向一側。暖塌上的小姑娘穿得圓滾滾的,雪白的貓兒在其懷裡不滿地喵喵叫,景旻站在榻前和貓兒對視,還和它講道理,「我也沒欺負你,你撓我做什麼呢,當心妹妹不喜歡你了。」
「喵喵,喵喵喵」小貓兒投去不屑的眼神。
知漪迷茫地看著一人一貓對吵,等景旻好不容易消停些才指著他的手,「疼。」
「妹妹說這個?」景旻嘻嘻一笑,「其實不疼,我騙這小貓呢,我爹娘揍我的時候比這疼多了。」
知漪瞧了瞧他,還是遞過去自己的小帕子,重複道,「疼。」
信王妃心放下大半,撲哧一聲笑出來,先向宣帝行禮,再三兩步走到小兒子身旁,輕擰起他耳朵,「疼?小皮猴,你倒說說,我和你爹揍你哪個更疼呢?」
她本不想在宣帝和太后面前教訓兒子,但這小兒子就和他爹一般,往往能叫她哭笑不得。
見景旻手上就淺淺幾道痕,她轉頭對米氏沒了好氣,低語道:「原是這麼點算不得傷的道道,被你說得倒要把我嚇著了,經不得事的東西。」
米氏訥訥不敢回話,只顧低頭聽訓。
思及還有他人在場,信王妃理了理鬢邊髮絲,回身笑語,姿態穩重,「叫母后和皇上看笑話了。」
「沒事就好,待會兒太醫來了,還是讓他上些祛疤的藥才好。」太后亦放下心,見知漪好奇地盯著信王妃,難得起了興致,「酣酣這是瞧什麼呢?」
宮中無妃嬪,除去靜太妃太后外,知漪整日對的都是些嬤嬤小宮女,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信王妃這樣的女子。況且信王妃生得美貌,氣質婉約,就是方才訓景旻的時候也沒有凶狀,面上一直帶著宜嗔宜怒的淺笑,看上去極為可親。
知漪想到往日徐嬤嬤她們形容的話兒,雀躍一聲,伸出小手,「娘,娘。」
在場眾人一怔,都不知作何反應。還是信王妃先反應過來,見知漪這求抱的姿勢,上前兩步笑著把人抱起,柔聲道:「哎,我今兒來皇宮一趟,還平白得了個小閨女,今後可不用再愁了。」
景旻睜大眼,「原來真是妹妹呀?」說完被信王妃不輕不重打了一下。
宣帝抬首,知漪綻開笑顏的小臉映入眼帘,她還學著別人親近她的模樣兒,在信王妃臉上親了親。
徐嬤嬤神色有瞬間哀愁,手緊了緊指間帕子,轉而慈藹道:「姑娘,這……可不是您的娘親。」
「呀?」知漪疑惑。
太后回神,示意徐嬤嬤將知漪接過來,略一點頭,「徐嬤嬤說得對,酣酣,這是你這位小哥哥的娘親,酣酣可以叫姨母。」
她有心把酣酣同樣當成侄孫女,因此喚信王妃一聲姨母並不為過。
信王妃心思活絡,幾個照面間看出小姑娘在太后心中地位不低,確實也可人疼的,聲音更柔,「對,酣酣可以喚我姨母。」
「姨…姨?」由於年前在雪地凍的那兩個時辰,知漪到如今也很難說出完整的一句長話,都是一個字兩個字的往外蹦,不然尋常人家這般年齡的孩子,說話是要流利許多的。
信王妃含笑應了聲,知漪還是奇怪,「娘?」
徐嬤嬤心中一緊,道姑娘怎麼突然惦記起娘來了。好在她帶了這小主子不短時日,一句「姑娘,雪寶兒又要跑了」就轉移了知漪注意,讓她很快忘了這事。
景旻也去纏著知漪和貓兒一起玩,這話題就此揭過,太后輕嘆一口氣,「你早些回府吧,元茂也需人照看著,以文同的性子,沒你在府中,哀家還真不放心。」
文同便是信王小名,迎娶信王妃後信王收斂許多,再不去那些青樓楚館度日,只是又愛上了鬥蛐蛐養公雞,著實叫人無奈。
「母后說的是,只元涵惦記著您,想在您這多待會兒,還望母后賞我們一頓午膳才是。」信王妃溫聲巧語,讓太后愁思漸散,露出笑來,「你也是個皮猴兒,難道哀家還會短了你們一頓飯不成。」
宣帝來此本也就是給太后請安和順道看一眼知漪,信王妃在敬和宮留膳,他不便留下,與太后關懷幾句就要回宸光殿。不料知漪眼尖,瞥見他要離開,咿咿呀呀幾聲,安德福瞧見忙道:「皇上,慕姑娘叫您呢。」
第9章 微醺
宣帝停下腳步,鋒利的眉微動,小姑娘在徐嬤嬤懷裡不安分,期期切切的似乎想跟著他走。
徐嬤嬤稀奇,「姑娘才見了皇上幾面,怎麼就黏著了。」她摟著知漪哄了哄,但成效甚微。
小宮女打著帘子,寒風襲來叫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好奇地用眼角餘光瞥著沒有動作的宣帝。安德福一瞧,扯開笑臉,「皇上,姑娘這是想跟您走呢,您看……?」
太后微微笑出來,之前她聽到宣帝餵人喝藥便深覺小姑娘與她這唯一的兒子合得來。
宣帝幼時其實並不像現在這般冷淡,只是較常人沉穩些罷了。後來驪妃進宮,先帝被其迷惑,便處處瞧不上這個以前喜愛萬分的嫡子,多有苛責,宣帝便漸漸養成了寡言少語鮮有笑容的性子,便是和她這個母后,也很難展露真心。
之所以急著給宣帝選妃也是因此,太后想選幾個溫柔知意的女子伴他,好讓他多幾分人情味。至尊之位榮寵無限,卻難免孤寂,若身旁沒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她真擔心這個兒子習慣一人後會無法接納旁人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