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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0:39:46 作者: 茶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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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葉請周大夫替她照看一下鋪子,她拿著少年的鞋做比對,在前頭鞋鋪買了一雙一樣鞋碼的布鞋回來。
回到後院,周嬸正在漿洗衣服,眼見她回來了,停下手裡的活,拉著她說起話來。
「阿葉啊,嬸子知道你好心,可也用不著把人留下來,江家就沒幾個好人,聽嬸子的話,收回定親信物,給他幾兩銀子,叫他去別處謀生。」
撐起藥鋪已經很難了,又來一吃白飯的,周嬸看著蘇葉手裡的鞋子,這都她辛苦賺來的銀子,花在江家人身上,不值得,周嬸心疼她,想讓她打消念頭。
周大夫夫婦二人也住在這兒,周大夫和蘇絡石是多年好友,給青囊藥鋪當坐堂大夫很多年了,周嬸則負責後院的活,洗衣做飯,有時也幫著曬藥草。
周嬸沒有孩子,又跟蘇葉姐弟生活了多年,早就將他們姐弟視作自己的孩子了,蘇絡石死後,盡心幫襯著她打理藥鋪,要不是蘇葉堅持每個月要給工錢,周大夫夫婦二人本來是一文錢都不要,只管吃住就好。
蘇葉也是將周大夫和周嬸當做長輩看待的,比起那些覬覦她家藥鋪的所謂親戚,周大夫夫婦才更像是她的親人。
周嬸一心為她,蘇葉都知道,就這麼趕走江宸,她下不了狠心。
她將自己的思量說與周嬸聽,「他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少爺,說不了話,年紀小不經事,估摸著也找不到什麼謀生的活了,他來求我,是沒有別的依靠了,好歹先留他一陣子,等他有了出路,再讓他離開也不遲。」
也就多一張嘴吃飯,其他地方省一省,日子也過得下去,真要把他趕走了,應該是會被其他人給欺負死的。
周嬸仍舊是放不下心的,沅陵城是隔壁的縣城,那邊要傳消息來,少說都得好幾天,尚不知道江家是個什麼境遇,可別的不說,江家是個大家族,親戚好友不再少數,怎麼這個江宸就非要繞遠路,來投奔蘇葉呢。
「他們江家發達的時候,置你於不顧,拖著親事不管,落魄了就找上門,江家人淨想著占好事,再說了,江家不是一般人家,一夕間就垮了,只怕是得罪了什麼大人物,你將人收留下來,萬一惹上是非,到底不划算。」
說起親事,周嬸憤憤不平了,江家人慣會算計,瞧不上蘇家,卻不肯乾脆利落地退親,還不是怕江宸的嗓子治不了,將來找不到好人家,把蘇葉當做後路。
周嬸說的在理,蘇葉有些動搖了,她看了看手裡買的新鞋,思考片刻,「我去打聽沅陵城的消息,弄清楚了江家發生了什麼事,再來決定江宸的去留,這幾天先暫留他住著,他身上還有傷,總得先把他治好。」
周嬸只好認同了,怎麼說也是開藥鋪,把受傷的人趕走,是說不過去的。
蘇葉拿著鞋子,朝江宸住的房間走去,小雜物間門上映著的影子迅速消失。
她進去時,只看到了熟睡的少年,蘇葉將新鞋放在他的床前,端詳了一會他睡夢中依舊緊皺著眉的面容,嘆了口氣,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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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如墨,青囊藥鋪的後院,寂靜無聲,只不時有一兩聲蟲鳴迴響著。
後院西廂房的房門半敞著,這兒是周大夫夫婦的住處。
修長的身影立在床前,指尖有寒光閃過。
月籠輕紗,冷輝傾瀉,寒氣逼人。
擅闖之人眸中凶光畢露,殺氣外放,他手裡的銀針停在周嬸的眉心處。
頃刻猶豫後,他手腕一轉,收回銀針。
房門被一陣輕風關上,關門聲小到難以察覺。
一個瞬身的功夫,他已經立在正房的屋頂,眺望著縣衙的方向。
南遙街距離縣衙不過一兩條街的距離,從這兒看,正好能看清縣衙的動靜。
時至半夜,縣衙還通火通明,看來官兵已經追查到宣陵城了。
屋檐之上,嘲諷的冷笑,隨清風而消逝無蹤。
第三章
翌日清晨,天色微明,蘇葉早早地起了,頭一件事,就是惦記著前頭的藥鋪。
她掀開側門的青色門帘,霞光映入藥鋪內,不似往常的陰暗,更有微風輕拂而過,鋪子裡的藥味中夾雜著清新的氣息。
在半開的店門前,高挑的少年,搬動著門板,他瘦削的身姿剛好沐浴在清晨的暖陽之下,披上了一層碎金般的光輝。
門板倒在他的肩上,他脊背依舊筆直,如梅花一般,尤有瘦雪霜姿之態。
少年注意到了側門處的蘇葉,他輕顰淺笑,泉水般清冽的眼眸里波光瀲灩,俊秀中隱隱流露出幾分難以遮掩的艷麗。
蘇葉覺得他身上有一種空靈清貴之感,不似尋常的富貴公子。
他受傷的右手脫力,木板差點從他手裡滑落,蘇葉見狀,立即上前接他手中的木板。
「我來吧,你傷沒好,做不得重活。」
有這份想幫忙的心,就足以證明她把他留下來的,沒有看錯人。
少年扛著木板,沒有鬆手,他看了一眼腳上的新鞋,輕輕搖了搖頭,想繞開蘇葉,繼續搬動門板。
蘇葉沒讓他如願,擋在他跟前,將他手裡的木板搶了下來。
「聽話,傷口會裂開的。」
她也不是做不來,哪用得著病人來幫忙。
木板不輕,蘇葉舉著搬動時,走得搖搖晃晃的,少年就跟在她的身側,試圖上手幫忙,被她一個眼神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