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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0:36:50 作者: 步月歸
「只要他問心無愧,他的清名沒有任何人可以玷污。」
溫昭明將傘塞給宋也川,宋也川低聲說:「不用了,我直房裡有傘。」
溫昭明嗯了一聲,不再理會默默不語的江塵述,踅身向宮門處走去,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她站定身子,是宋也川又追了過來。
他脫掉自己身上的氅衣披在溫昭明的身上,不露痕跡地摸了摸她的手。
有些冷了。
「快回去吧。」他對著她露出一個安心的笑,「我這邊沒事的。」
只穿著官服,透過緋色的衣領,可以看見他頸下素白的中衣。
板正,潔淨,一絲不苟。
「好。」溫昭明對著他笑笑,想了想她說了一句自己都覺得有點可笑的話,「若陛下願意開恩赦他,我也願意免他死罪。」
宋也川空濛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她,溫昭明笑:「看我做什麼。」她徐徐垂下眼睫:「只是想,只是還想留一個,記得你過去的人。」
「死罪是必免不了的。」宋也川如是說完,又怕溫昭明覺得血腥。
「你也說了是過去。」宋也川低聲道,「我早已不在意過去,看將來便是。」
「好吧,我知道你有數。」溫昭明點頭,「我走了。」
宋也川欲對著她行禮,溫昭明托住了他的手臂:「往後都不要再對我行禮。」
第83章
一個陰霾密布的黃昏, 一個人立在封無疆府外許久,裡頭終於開了門,門房道:「李孝, 大人正在書房,我帶你去見,至於你說的話首輔大人聽幾分,就看你造化了。」
李孝忙不迭的點頭。
看著在地衣上跪著的那人, 封無疆手中還拿著一本摺子:「我記得,你是跟在江塵述身邊的人。」
「是, 大人。」李孝是和江塵述一道入宮的,過去一段時間也一直跟著江塵述做事。
「說吧, 找我什麼事?」
李孝磕了個頭:「求您老一定救救江大人。」
「這些事我也知道他一時糊塗,戶部那些事也就罷了,行刺長公主的事情已經板上釘釘、證據確鑿。你要我怎麼救他?」
李孝聞言, 聲音有些嘶啞:「可這些事,分明是您讓江大人……」
「住口!」封無疆聞言, 冷冷看去, 「江塵述犯下此等重罪, 不株連親族已經是天子開恩, 你若再污衊本官, 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
封無疆不再看他:「來人,送客。」
李孝呼吸一滯,只得默默走了出去。
小廝一路送他走至府門處,眼裡寒芒掠過, 狠狠向他頸側劈去。
李孝接著月光的影子看到了身後那人的動作, 一時間魂飛魄散,猛地向一旁躲開, 那小廝一擊不中,立刻拔出匕首,李孝嚇得一聲大叫,猛地奪門而出。
那小廝立刻對暗處的幾個人使眼色,那幾人倉促追了出去。
半個時辰之後,那小廝走進了封無疆的書房:「大人,沒追到。」
封無疆聽聞切齒道:「繼續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還能長了翅膀飛了不成?」
「是!」
*
江塵述行刑那一天,由宋也川親自監刑。
斬立決。
西四牌樓之外,再一次壘起高台。
劊子手已經將酒淬上了刀鋒,江塵述突然說:「我要和宋也川說一句話。」
宋也川從台上站起身,緩緩走到了他面前。
一直到行刑之前,他突然問宋也川:「沒有人替我求情麼?」
宋也川靜靜地看著他:「你想問的人,是封無疆麼。」
江塵述沉默了。
「你還在相信,他們會為你翻案嗎?」
「你做的這一切,有幾分是為了自己,有幾分是為了別人已經都不重要了。」宋也川為他倒了一杯椒柏酒,塞進他手裡:「朝堂之上,不會有情誼二字,人與人無非是利用而已。」
江塵述沉默地聽著,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酒中。
「建業七年,我流放出京前曾在這裡祭拜過自己的父母。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站在這裡,送你上路。」
宋也川拿起另外一個碗,也倒了一碗椒柏酒。
「我過去總以不會喝酒為由,不和你飲酒。如今喝不到你喜歡的竹葉青了,你將就一下。」宋也川端起碗一飲而盡。
椒柏酒烈,他喝得眼睛和臉頰一起紅起來,忍不住側身咳了幾聲。
江塵述艱難地抬起頭看他:「也川。若能回頭該多好。」
「若藏山精舍還在該多好。」江塵述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你撫琴,我吹笛,賭書潑茶,消磨時光……」
他再也說不下去了,只一抬手將碗中酒飲盡:「好酒。」
宋也川走回到監斬官坐的高台上。
「行刑吧。」他低聲說。
冷刃倒映著白日的光,宋也川仰起臉,看向被濃雲半遮著的太陽。
殘陽如血。
*
很多事並沒有因為江塵述的死而結束。
正因他的死,南方多地都流傳起宋也川殘害清流的論調。
對於許多士子來說,江塵述只是一個陌生的符號,他是一個可歌可泣的殉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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