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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0:36:50 作者: 步月歸
「孟大人。」溫昭明的目光落在宋也川的背影上,清淡道,「我願為證,你會相信嗎?」
「……什麼。」
「父皇臨崩前,我也在場。溫襄矯詔,確有其事。你信不信我?」
宋也川的手有些抖,他眼風掃向那個被奪刀的那個錦衣衛,錦衣衛如夢初醒,立刻上前將孟宴禮手中的劍劈手奪下。
孟宴禮宛若做夢般錯愕地看著她,似是相信,又似是不信。
「你口中的忠君,到底是忠你心中的君,還是大梁的君?」溫昭明凝睇他問。
溫昭明似是一笑:「你們一心死節,若是為竊國之人殉道,豈不是太可笑了。」
四野無聲,不知是哪個人,像是失了力氣,跌坐在了冰冷的磚地上。
溫昭明未再多言,拎起裙擺向乾清宮的方向走去。
她走出數步,聽到身後有腳步聲。
宋也川跟在她身後,見她回眸,他與她四目相對。
他的掌心血跡仍未凝結,順著指尖滴落在地上。
周遭空曠無人,他低聲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宋也川的眼眸安靜,恍若一溪煙樹:「你本不必如此。」
人間芳菲,桃紅柳綠,溫昭明的目光落向連綿的明黃琉璃瓦屋頂。
「也川。」
「嗯。」
「那天,你對我說,讓我相信你。」她低聲說,「我信你了,不要讓我失望。」
她向前又走了幾步,沒有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溫昭明踅身去看,宋也川還站在原地。
淅淅瀝瀝的春雨打落在宮闕的青檐上,宋也川眼中霧蒙蒙的,他靠著廊柱,過了很久對著她笑:「昭昭,我只有你了。」
笑意蒼白。
兩人隔著數步遠,漸漸的春雨聲隔絕一片天地。梨花簇簇,滿地潔白。
於是溫昭明再一次走向他,對著他伸出一隻手:「隨我去見陛下。」
宋也川抬起右手,輕輕握住她。
溫昭明堆疊的袍袖擋住二人交握的指尖,踏著迷離的雨聲,走過雲深花漫的回廊,一直走到乾清宮門口。
「昭昭,我不進去了。」他攤開沾血的手掌,「也川不想君前失儀。」
「傳太醫來。」溫昭明鬆開他的手,獨自走進了乾清宮的正殿裡。
走入明間,溫兗一身袞冕,背身而立。溫昭明自他身後跪下:「陛下。」
殿中燈火鼎盛,一個穿道袍的男人正傾身添盞,隔著幽晦的燈火,那人轉身看來。
他對著溫昭明長身拜倒:「草民江塵述,拜見長公主殿下。」
溫兗回身將溫昭明扶起:「數月不見,宜陽仍舊光彩照人。」
溫昭明客氣道:「不及陛下之萬一。」
溫兗側身指著江塵述道:「江卿同朕說,曾與宜陽有過數面之緣。」
「確有萍水相逢。」溫昭明的目光並沒有在他身上過多停留,「竟不知他成了陛下的麾下之士。」
「江卿嫉惡如仇,和朕有幾分機緣。」溫兗示意溫昭明落座,「不說這個,朕才回京,京中許多事還不甚得心應手。這幾日聽封無疆說了幾句,還有些別的想問問宜陽的意思。朕的母妃正在山中禪修,朕想將她接回,奉為太后。」
溫兗的生母是斕貴妃,先帝過身後尊為貴太妃,她自請去觀中禪修祈福。如今溫兗登位,自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迎回生母。
「情理之中。」溫昭明和煦道,「屆時還得由尚方司擬了尊號,風光迎回才是。」
溫兗聞之頗為欣喜,兄妹二人又閒聊片刻,溫兗才對江塵述說:「塵述,替朕送一送宜陽。」
走出明間,江塵述突然說:「殿下是不是未曾料到與我還能有再見之日?」
溫昭明聞言足下一頓,緩緩說:「你能得我皇兄信賴,本宮自然替你高興。」
「殿下的話,草民卻不敢信了。」江塵述冷笑一聲,「昔年殿下是如何向草民許諾的,草民還記得分毫不差,只可惜殿下金口玉言,卻沒能一言九鼎。」
「你放肆。」溫昭明目光冷淡下來,「你給本宮的策論,本宮自然讀過,也給你寫了回信。只是你那道策論太為激進,難以一蹴而就,本宮無法允你所說。」
被溫昭明申斥江塵述並不惱怒,他對著溫昭明拱手:「草民如今自力更生,無需假借殿下之手,今日只是故人重逢內心激動罷了,並不敢對殿下有絲毫不敬之心。」
說話間二人已經走到大殿門口,江塵述對溫昭明再次長揖:「殿下慢走,恕不遠送。」
溫昭明沉著臉走下丹墀,宋也川才由著宮人包好手上的傷口,見溫昭明面露不虞,迎著她走了過去。
「你見過江塵述沒有?」溫昭明問。
「見了。」
「如何?」
宋也川平淡道:「他與我視若無睹,形同陌路。」
「我皇兄待你如何?」
宋也川垂眸:「尚可。」
看著宋也川掌上的白布,溫昭明問一旁的太醫:「他的手如何?」
「不妨事,皮外傷,沒傷到筋骨,也不妨礙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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