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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0:36:50 作者: 步月歸
旦夕之間,連破兩城。
昔年為便於控制,並未允許楚王去蜀地就藩,而擇近選了魯地,所以他起兵的速度快得令人心驚。
沒人知道他是如何瞞天過海,更無從得知他的士兵都從何而來。
天邊的晨霧還沒有消散。
開城門的士兵揉著眼,昏昏地登上城樓,下一秒,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天與地的交界之處,黃沙掠地,煙塵四起。宛若萬馬奔騰,帶著排山倒海之勢,直逼京城。
禁軍與其在城外廝殺,鏖戰數日,漸漸不敵。此刻楚王的兵馬距離京城只餘下不足百里。
溫襄坐在乾清宮的龍椅上,看著堂下眾臣激烈交鋒。
有人主戰,不能被打壓了威風。
有人主守,楚王大軍奇襲,必然後繼乏力,只需堅守城池,便可調援軍相助。
也有人說,楚王所說的奸佞便是賀虞,不如將他顯出,以保太平。
溫襄斷然拒絕:「賀掌印是朕之肱骨,又是治國能臣,朕不能沒有他。」
昔年的太子冼馬、如今的吏部給事中謝庸痛心疾首:「陛下!如今已至旦夕存亡之際!若賀掌印真有報國之心,就該以死明志,不讓陛下為難才對!」
溫襄言辭激烈:「他今日要賀虞,朕給他了,若他明日要朕的城池,朕給還是不給?」
謝庸沉聲:「人命與城池孰重孰輕?若他溫兗想要我謝庸的命,我給他又如何?」
謝庸為人刻板剛正,一向被溫襄所不喜,聽聞此言溫襄冷笑:「你倒是一心為國,可你到底知不知道如何忠君?下去領二十杖再來回話!」
謝庸眼中含著悲憤:「臣肺腑之言,陛下為何不聽呢?」他不再多言,踅身出門領罰。
此後君臣又是一番駁斥,溫襄頹然道:「你們都退下,容朕再想想。」
片刻後,他叫來身邊的大伴:「叫賀虞來。」
賀虞走進乾清宮時,溫襄正獨自站在直闌窗邊。窗邊養著一隻菩提鸚鵡,紅白色的翎羽,氣宇軒昂地任由溫襄撫弄著翅膀。這鸚鵡原本還是賀虞獻的,除了□□細穀物之外,還喜歡嚼茶葉,會說很多吉祥討喜的話。
看到賀虞,那鸚鵡抻著脖子說了一句:「賀掌印!」
溫襄如夢初醒般轉過身:「掌印來了。來,坐。」
賀虞恭謹地對他行禮:「陛下。」
「朕等你多時了。」溫襄說罷他親自攜了賀虞的手,二人十分親密無間的樣子。
乾清宮的明間擺著六張楠木圈椅,溫襄讓賀虞坐下,叫了聲看茶。
「賀掌印耳力好,外頭的光景你也知道。朕不與你兜圈子。」
溫襄親自奉茶與他:「昔年我為親王時,不為父皇所喜,唯有賀掌印待我親厚,數度幫我脫困。如今有敵當前,溫兗欲行不義之舉,不守孝悌之意,自有天下人來誅他。我心中待賀掌印之心一如既往。」
賀虞接了他的茶,卻又不喝,在溫襄殷殷的目光下,漫不經心地拿茶盞的蓋子撇開上頭的茶末:「陛下信臣,臣銘感五內。為今之計,可派人自西北方向出京,以花火為號,調遣西北軍速速入京。京中屯糧之數,足可撐百日,且京畿之城,河深牆高,本就無懼逆賊。陛下不必煩憂。」
溫襄似鬆了口氣:「如此甚好。」他的目光落在了賀虞手中的杯上:「可惜了今年的新茶,怕是來不及送入宮了,這是去歲的雲芽,倒也還入的了口。掌印嘗嘗。」
描金的汝窯茶盞,端在手裡可以看見團團碧綠的茶湯,纖細的茶葉上下翻動著,極為旖旎動人。賀虞端著茶走到那隻菩提鸚鵡旁邊,將茶盞遞到鸚鵡的喙邊。
鸚鵡振翅,銜了一口茶水。
幾乎是立時的,菩提鸚鵡高亢地嘶鳴一聲,從架子上跌落下來,在地衣上掙扎數次,便徹底沒了聲息。賀虞用鞋尖撥弄了幾下鸚鵡的屍體,它爪上拴著的金色鏈條泠泠作響。
賀虞回過頭,唇邊的笑意不停:「陛下,它怎麼死了?」
溫襄眼中似有懼色,賀虞腳步不停,施施然向他走去,一進一退,直到溫襄靠在了楠木大柱上。
「陛下要殺我?」賀虞手中依然端著這杯茶水,茶盞中尚且冒著稀薄的熱霧,「不知臣究竟做錯了何事,才讓陛下對臣下此狠手。」
賀虞猛地將茶水向地上擲去,清脆的碎裂聲令人汗毛聳立。
立刻有內侍在門口問:「陛下可有吩咐?」
溫襄低聲說:「無事。」
「殺了臣就能永保太平的話,陛下盡可取我性命。」賀虞冷笑。
「是朕……是朕錯怪掌印了。」溫襄艱難道,「只不過是大臣們逼迫朕……」
賀虞謙卑地扶起溫襄:「臣是陛下的奴婢,就算是陛下要臣的性命,臣也得引頸受戮才是。臣在司禮監等著陛下,賀虞的命,陛下隨時都能取。」
不再理會溫襄,賀虞走出了乾清宮的門。
他聽不到風中的廝殺,卻可以望見天邊依稀的黃土瀰漫。
數道花火直衝雲霄,帶著尖銳的嘶鳴聲,宛若金戈鐵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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