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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0:36:50 作者: 步月歸
宋也川坐到她身邊:「為什麼不喜歡這?」
溫昭明抬手摸了摸他的眉心:「因為在京里,你的眉總是皺著,沒有舒展的時候。離開這,你就開心了吧。」
宋也川溫和地一笑:「我開心的,昭昭。」
「逃避不能讓人開心。」宋也川對她說,「迎上去反擊,才能讓他們懼怕。」
溫昭明的笑意淡了些,她低聲說:「真的麼?」
宋也川將她的手拉到唇邊,輕輕吻她的指尖:「不用擔心我。」
一盞孤燈下,他眼中風和日麗。溫昭明看了他良久,試圖找到他和過去的不同。她覺得宋也川變了,只是他的容顏還沒有改,對著她的時候,他還是那樣溫和的秉性。
只是人變得更沉默。
*
除夕過後,溫襄將年號改元為承平,這一年史稱承平元年。
初二這日溫昭明赴宴回來,恰見宋也川獨自坐在庭院裡。今日是難得一見的晴日,陽光流淌在樹梢空庭中,落著幾道依稀的影子。
宋也川披著衣服坐在凳子上畫圖,他今日沒有簪發,烏髮都被束在一條絛帶里,長發垂落於身側,被微風吹得紛飛起來。整個人透露出一種別樣的清貴雅致。她走到他桌前,擋了他的一縷光,宋也川仰起臉看她:「你瞧這樣的,你喜不喜歡。」
他一連畫了三種樣式的燈燭台子,除了她點名喜歡的蓮葉,還有芙蓉花與梧桐樹模樣的燈燭。宋也川畫得僅僅是線稿,已經瞧得出雅致玲瓏來,溫昭明看著便很喜歡。
「好看。」她彎下腰指著這個芙蓉花,「竟像真的一樣。」
見她喜歡,宋也川難得露出一個笑容:「我今日左思右想,生怕你不喜歡。」
「當然是喜歡的。」溫昭明親熱地和他擠在一張長凳上,「你有這樣一門手藝傍身,以後若是辭了官,還能自給自足。」
宋也川其實挺喜歡聽她說這樣熱熱鬧鬧的話,他手中的狼毫不停,為芙蓉花點上花蕊:「到時候能不能毛遂自薦,給殿下建園子。」
溫昭明轉著眼珠說:「自然好,不過我給銀子很小氣的。」
「給我一口吃的就行。」宋也川對著她好脾氣地笑,「給我一口飯、一口水,我就願意給殿下建一輩子的園子。」
「也川。」
「嗯?」
溫昭明低聲說:「你別對我這樣笑。」
「怎麼了?」
「不知道。」溫昭明搖頭,「你這樣,我總覺得心疼。」
宋也川捏著筆的手停在半空,而後彎眸問:「我不笑,難道昭昭想看我哭麼?」
「我倒是想讓你哭。」溫昭明的手貼向宋也川的胸口,「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卻不知道自己能怎麼寬慰你。」
他是個動心忍性的人,性情中又有執著的一面,也不喜歡將自己的情緒表露於人前。
宋也川臉上少見悲戚,他喜歡對著她笑。
陽光像是跳躍的金子,照的人舒適得想要眯起眼睛。
「昭昭,我其實不是像你想的那麼脆弱的。」宋也川停了筆,將自己的草稿放在陽光下晾乾,握了很久的筆,他指尖凍得有些泛紅。
「我身為男子,且早就過了冠齡。」宋也川的眼底一片燦金,「有你在側,便足夠寬慰我了。」
「我都知道。可我還是心疼。」溫昭明眼睛明亮又璀璨,「怎麼,做男人就不許別人心疼了麼?」
他是被溫昭明愛著的人。
她的愛直白又坦率,和時下盛行的含蓄內斂並不相稱。宋也川初時也不能習慣,但如今時日久了,他接納了她不加掩飾的愛,藏在心里,能夠暖上一整個冬天。
*
溫昭明派去濼縣的人在上元節前後回了京城。顧安的字條上留的是一間民舍的地址,屋主是一位盲眼的老嫗。這些人從房屋的地基側面挖出了一本裹著油紙的書冊,那個老嫗說年前時常常聽到有腳步聲走來走去,不像是普通的莊稼人。自除夕之後,便銷聲匿跡了。
「顧安死了。所以他們就覺得太平了。」
宋也川翻開這本名單,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這是什麼?」溫昭明問。
宋也川指著其中幾個名字:「這幾個人我都認得,是司禮監和東廠的人。這本冊子裡記載的應該都是在濼縣自閹的內官。」
溫昭明遲疑著問:「宮裡不是不許自閹麼。」
「是不許,而且是重罪。」宋也川沉聲說,「這些人都是在濼縣自閹的,而後由賀虞引薦著入宮為奴為婢。這裡頭記了近十年來從濼縣入宮的內官,估計都是走了司禮監的門路。他們散落在闔宮各處,擰在一起,結成黨羽來。」
「而且,很多人都不是自願入宮的。」宋也川將書冊合上,徐徐道,「很多都是被人牙子拐來的孩子,又或是威逼利誘著來的。正是因著這層關係,想入宮的人一律都得嚴明了正身才能入宮侍候。這名冊上的人頭每年都有定數,應該是司禮監要求每年送入特定數目的內官入宮。只怕濼縣和周邊幾個縣都深受其害,不知道多少人是被迫的。」
縱然所有人都知道閹黨們樹大根深,黨羽無數。這樣公然違逆皇命的事,依舊是不被容許的。宋也川連夜寫了摺子,天亮之後便送進了內宮。在當時,只有四品往上的官員才能參與早朝,這本名冊是由封無疆代為呈與御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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