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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0:36:50 作者: 步月歸
話音還未落,他握住的那根藤蔓竟從中斷裂開,二人重心一時不穩,重新跌入水中,溫昭明嗆了一口水,立刻又被宋也川抱入懷中,她伏在宋也川的肩頭,一面咳嗽一面說:「我不會真死在這吧。」
宋也川調整了一下身形,將溫昭明抱在懷裡:「不會的,信我。我們都不會死。」
河中激流處處,暗礁無數,撞到一處石頭上,宋也川悶哼了聲,隨後抿住了嘴唇。
二人順河飄去數里,終於被一個枯樹攔下。
宋也川抬起右手,攀住枝條。他的右手很難著力,他咬著牙關,額上的筋絡都繃的緊緊的。於水中暫且定住了身形,宋也川扶著溫昭明登上河岸,天色近黃昏,溫昭明冷得渾身發抖,宋也川轉過身蹲下:「上來。」
兩側深林莽莽,高大的樹木隱天蔽日。除了偶爾的蟲鳴聲,只餘下無盡的風聲。
溫昭明扶著宋也川站起來,不知碰了哪裡,宋也川輕輕哼了聲。溫昭明見狀立刻抬起手想要去看,宋也川卻笑:「我沒事,你快上來。天要黑了。」
伏在宋也川肩頭,他穩穩地將溫昭明托起來,溫昭明冷得打顫,宋也川輕聲說:「我懷中有火摺子,一會兒找個地方,點起火就不冷了。」
溫昭明低低嗯了一聲。
山風本就是冷得,二人的衣服一路在滴著水,終於來到一處巨石附近。
宋也川將溫昭明放在背風處,而後從懷中摸出火摺子。
「你怎麼什麼都帶?」她還有心情開玩笑。
「祭祖駐蹕本就要三四天,雖有膳房,但還是自己帶引火的東西更放心些。」宋也川撿了幾根樹枝,擦燃的火摺子,借著火光看去,溫昭明臉上有些紅。他抬手摸了摸,感覺她有些發熱。
溫昭明的精神尚可,她的目光輕輕落在宋也川的手上,立刻伸手去將他的掌心攤開。
一條很深的傷口貫穿他的掌心,她微微吸了一口氣:「這是怎麼弄的。」
宋也川垂眸,似也十分驚訝:「方才太緊張,竟沒覺察到疼。」
火光跳動,溫昭明拔下頭上的簪子,在火邊烤了兩下,小心地替他挑出藏在皮肉里的碎石與木刺。
溫昭明有許久沒有見過宋也川的手了。
除了手上還未癒合的傷口外,宋也川的指腹上,還帶著幾分握筆留下的薄繭。
他的指甲邊緣修得很利落,他對著溫昭明攤開的手掌,指骨舒展,帶著很堅定的信任。
溫昭明很喜歡宋也川的這雙手,縱然他的右手枯瘦而凋敝,放在一處並不相稱。
可莫名的,她覺得這上面藏著宋也川過去的人生。
宋也川靜靜地看著她的發頂,許久沒有說話。
見他沉默,溫昭明抬眼看他:「怎麼?」
宋也川每次對著她,總是會刻意藏住眼下的機鋒,露出溫和的笑意:「你餓不餓?」
落水前才用過膳,溫昭明倒是不覺得餓,她看著宋也川道:「你說,這是不是溫兗做的?」
宋也川搖頭:「只怕不是。」
火苗跳動在他的眼眸中,宋也川安靜地解釋:「看起來的確是他最後可能去做這件事,只是你也說過的,這條路每日都有斥候來查驗,橋下的藏兵洞不會沒人查驗。」
二人沉默了一會,溫昭明說:「你的意思是……」
宋也川搖頭:「我也是猜的。」
火苗輕輕跳動著,溫昭明將頭靠在宋也川的身上:「他想要我死麼?」
一絲寒意掠過宋也川的眼睛:「或許不是你,可以是其陽公主,也可以是周王殿下。他只不過是藉此想要鬧大這件事。」
溫襄是斷然不會給溫兗留活路的,就算是一擊不中,也得師出有名。至於權力的傾軋,總得需要一些人的血做引子。
「真噁心。」溫昭明摁著自己的胸口坐直身子,眼中帶著不加掩飾的輕蔑,一字一句地說,「這一切都叫我噁心。」
做皇帝的利用自己的兄弟姊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只是這些皇家不堪入目的算計糾纏了溫昭明二十年,她單想想便覺得作嘔。
「昭昭。」宋也川低聲說,「前陣子我去見了封首輔,在武英殿裡。」
河流的潺潺聲依稀地傳來,清冷的秋夜裡,他們兩個人依靠著坐在一起。
「他同我說,先帝臨終前,曾有一份口頭上的遺詔。只是事出突然,南薰殿那邊還沒來得及擬詔。」他的目光看向遠處天空上懸掛的銀河,喃喃道:「他說先帝曾屬意將殿下賜婚於我。」
宋也川轉過身,似乎想笑,可這笑意又極為悲傷:「封首輔同皇上一道,壓了這道遺詔,要擢我入都察院。這件事盤桓在我心中良久,今日終於敢說給殿下聽。」
他手握成拳,絲絲縷縷的血痕順著他的掌紋滴落在地上,滾落在土地上,像是一滴一滴黑色的淚珠子。
「昭昭,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有些痛苦地看著溫昭明,緩緩道,「若往後走得每一步路,都是離你越來越遠,我又當如何?「
溫昭明去拉他的手,小心查看著他掌心的傷痕,她將他的手送至自己的唇邊,小心吹了吹,又掏出絲帕替他擦拭掉血跡。
篝火橙黃色的光與熱下,她眸若秋水,澹澹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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