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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0:36:50 作者: 步月歸
池濯嘆了口氣:「隨他去吧,我不在乎這個。倒是孟大人一直很想見你,你是怎麼想的?」
宋也川緩緩搖頭:「我誰也不見。」
「猜到了。倔驢。」池濯站起身來,「你好好養傷吧,別的我也不多說什麼了。
池濯的腳步聲遠了,宋也川的院子再一次沉寂了下來,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許久沒有說話。
當他做出某一個決定起,他註定將要踏上一條孤身一人的道路。這條路沒有花團錦簇,只有無盡風雨摧折。
房間裡只燃著一盞孤燈,昏晦的燈光只能照亮他身前方寸之地。
他的左手還不太能寫字,他卻再一次掙扎著在紙上寫下了溫昭明的名字。
明明是他說好與溫昭明暫不相見,可他卻又如此想見她。
如果思念有聲音,那他一定在心底,呼喚了千千萬萬遍。
*
當宋也川終於可以執筆寫字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年末。詔獄中的針刑到底沒能徹底摧毀他的左手,宋也川寫下第一行字之後,終於輕輕鬆了一口氣。
這隻手到底沒有毀在獄中,讓他依然可以寫點東西。
靜室的桌子上擺著楚王剛剛派人送來的白銀百兩,是他幫助楚王謀得九城兵馬司大權的獎賞。猶豫了很久,宋也川鋪開紙寫了一封信。
天色很冷,有隱隱的白氣從他口中呼出,一封信塗塗改改寫了兩個多時辰,他終於又重新拿了一張紙謄抄好,封入火漆之中。
半個時辰之後,這封信和一百兩白銀的銀票送到了溫昭明的案頭。
「誰送來的?」
霍逐風說:「是一個路邊乞兒,說是一個年輕男子叫他送來的,事成之後還給了他一兩銀子做報酬。」
溫昭明眼中有笑意閃過,她把信紙抽了出來。
紙上只有一句話:「昔年曾許諾,若有存余,必交由殿下,以之為善款。今日也川躬行此諾。」
溫昭明先是覺得高興,至少宋也川的手依然還能繼續寫字。但她把紙翻來覆去看了一遍,確認只有這一句話時,不由得有些生氣。
果然是宋木頭,兩個月不見,送信用得竟還是如此公事公辦的語氣。
直到她翻過信封背面,上面用很小的字寫了一闕詩。
夜月一簾清夢,東風十里柔情。
他顯然思慮良久,才將這句詩落在紙上,選了一個不易被發覺的位置,悄悄袒露自己的心聲。溫昭明彎眸,顯然心情好了許多。她把信封夾在一本書里,目光望向窗外。
這一個多月來,明帝的確從朝中選了不少人供她挑選,只是這些人當中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尚主。
有人聽說自己的名字在候選名單上,連夜定下親事。也有人暗自竊喜,以為可以藉此平步青雲。
但是在大梁一朝,尚主並不見得是登雲之梯,因為尚主的第一步,意味著放權。一旦公主出降,駙馬便要放棄朝中權勢,領閒差頤養終老。
明帝晚年,越發剛愎薄情,手段也愈發狠戾。那些聽聞宜陽公主選駙馬而急忙定親的大臣,皆被明帝拉到午門之外廷杖。
掌刑的是錦衣衛,監刑的司禮監。廷杖之下,可生可死。錦衣衛下手輕重,全看司禮監官員的臉色。數日之內,午門外血流成河。那些年輕的郎君或許也曾夢寐以求在大梁的版圖上一展宏圖,但卻都死在了司禮監的爪牙之下。
明帝擺出架勢想要替自己的女兒撐腰,這個舉動在溫昭明眼裡無非是維護著明帝自己的體面罷了。
十一月末,溫昭明生了一場病,雖不重卻纏綿病榻良久。
司天監占星之後稟告明帝,是近期因公主而起的殺伐太多,損了公主的福祚。
為公主選駙的事情才暫時擱置了下來。
這幾日,溫昭明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冬禧跟他說來了位醫者要替她診脈。溫昭明默默在床上翻了個身:「不見,父皇選的太醫已經給我開了太多苦藥了。」
秋綏對著她擠眉:「殿下不見會後悔的。」
溫昭明後知後覺地擁被起身,冬禧側過身,宋也川正靜靜地站在門口。
他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斕衫,袖口已經洗得有些發白,頭髮被束起於巾帽中,整個人單薄清瘦,眼眸卻依然溫潤明亮,他手裡拎著一個木盒,果真像是一位懸壺濟世的郎中。
溫昭明愣愣地盯著他,倏爾眼睛便紅起來:「你來啦。」她說話時帶著鼻音,聲音之中帶著一絲委屈,兩頰微紅著。她坐在床上,看上去比平日裡還要更嬌小一些。
宋也川在她的注視之下走到了她面前,笑容浮現在他的唇邊:「昭昭。」
他的左手纏著白紗,宋也川抬起右手輕輕貼了貼她的前額:「我不該來見你的。我答應了五殿下,從此之後與你不再往來。可我聽你病了,整日裡惴惴的,若不親眼見你,只怕什麼事都做不好。」
溫昭明的額頭有些熱,他將手裡的木盒放在桌上,溫昭明看著他的動作說:「你不會也是來給我開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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