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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0:36:50 作者: 步月歸
「宋先生投石問路,本王自熱投桃報李。」他把托盤推到宋也川的面前,「這是宋先生的身契。若在之前,這份身契確實到不了本王的手裡。但宋先生的事,父皇那邊鬆了口,我在戶部有人,所以本王倒也沒廢什麼周章。」
宋也川臉上沒有什麼太多表情,他緩緩伸出手將身契拿在了手中。
薄薄黃頁,力逾千斤。
說不出自己內心的滋味,有驟然的放鬆,也有一絲難以掩蓋悵然。
「多謝王爺。」他起身對著溫兗一揖,「也川願為王爺效犬馬之勞。」
溫兗笑意高深:「你既為本王做事,本王自然會以門客之禮相待。本王看重你,自然不會虧待你。但本王需要你忠心,不忠的下場,本王也不想在這裡過多贅述。你心中有數。」
「是。」黃昏的風吹起宋也川的頭髮,露出那一雙濃黑清冷的深眸。
*
更漏沙沙,已近子夜。
顧安下值之後,邁著不疾不徐的步子,向自己護城河旁的直房走去。
顧安很喜歡入夜後的皇城,不再有喧鬧與鼎沸的人聲,這裡如此寂靜,可以讓他有足夠的時間享受孤獨。
深秋的風吹亂了梧桐的葉子,留下一地殘破的落葉。
護城河邊,他看到了一個女子。她很瘦很高,她在河邊站了很久,髮絲間依稀籠罩著薄薄的清露。
下一秒,她突然向流淌的河水中倒去。
行為已經快過了意識,顧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拉住了那女子的手腕。
如此深秋,她周身冷得宛如冰塊,二人重心不穩,一起摔在了河邊的泥土上。
顧安爬了起來,蹲在那女子身邊問:「你還好嗎?」
借著依稀的月光,他看見那女子滿臉的淚水。她顯然是沒有料到有人救她,倉促擦去臉上的淚水:「你為何要救我?」
她看上去要比顧安大許多,約麼二十出頭。深秋寒夜裡,她衣裳穿得單薄,眉如遠山,眸光似水,是一位氣度雍華的美人。
「你……為何尋短見?」顧安看向她含淚的美目,忍不住問。
「小郎君,我丈夫死了。我父親想讓我再嫁。」她面色微白,卻控制著不讓自己在人前落下淚來,「可我與先夫情深意重,我願為他守節,不願二嫁。你說除了死,我還有別的法子麼?」
顧安張了張嘴:「你父親未免狠心了些。」他猶豫著說:「其實,再嫁也無妨的,畢竟你還這麼年輕。」
「我連他是人是鬼都不知曉。」女子咬著嘴唇輕聲說,「若是狼巢虎穴又該如何,這世上除了我亡夫憐我,還有何人會憐我?」
「可你若死了,那便是真的什麼都沒了。你既聞不到花香,也聽不到鳥鳴。」顧安耐心說,「我阿姊人也很美,本來也定了人家。只是苛政如猛虎,讓她死於飢病困厄之中。多少次我都在想,若她能活著該多好。」
顧安認真說:「還是活著更好些。」
看得出眼前的少年並不會安慰人。但她難得能夠遇見願意聽她說話的人。他似乎很少和女子說話,臉上帶著一絲紅意,卻依然一板一眼的勸慰他。
「快下雨了,你早點回去吧。」顧安道,「我去給你拿把傘。
說罷他跑到自己的直房,取出一把黑色的油紙傘遞給那女子。
少年臉上微微出汗,眼睛卻炯炯明亮:「回去吃點你喜歡的食物,好好休息。」
女子吸了吸鼻子輕聲謝過。空氣中還殘留著她身上的一抹幽香。
顧安望著她的背影,心中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
她是柔陽公主,溫江沅。
秋風捲地,落葉翩飛,是一個即將下雨的天氣。
*
進了十一月里,天氣便更冷了。宋也川的手好得很慢,握著筆也總是很難像過去那樣寫字。池濯來看過他幾次,每次聽醫者說完他總是憂心忡忡。
反倒是宋也川很是平靜:「總是會好的。」
「那總也得有個時間,是三五日還是一兩月,總不能等你七老八十才好吧。」
「醫家也說了,等指甲長全了,還得再過一兩月。」宋也川為他倒茶,「只是不能寫字而已,別的我都能做。」
「聽說了吧,陛下要為公主選駙馬了。」
片刻,宋也川輕輕頷首:「聽說了。」
「你就不著急?」
宋也川笑說:「可著急沒有用。」
宋也川的屋子裡炭盆燒得不熱,宋也川披著衣服端著茶杯安靜的喝茶。總讓人聯想到太平與安穩的歲月。但池濯卻明白宋也川心中的肅殺。
「楚王這陣子春風得意,只怕有你不少功勞。你就不怕有人因此想殺你麼?」
池濯素來是心直口快的性子,宋也川輕聲說:「楚王不捨得我死,我這院子早被他暗中派人盯住了。」
池濯警惕起來:「那你我說話,豈不是隔牆有耳?」
「那倒也不是。楚王的人只是在院子外盯著,不會進前來。你且安心。」宋也川慢慢將手中的殘茶喝盡,「只是你還是少來為妙,若我有天被人以什麼由頭下了獄,你當心被打為同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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