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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0:36:50 作者: 步月歸
一屋子人都在安靜的等他發話,他環顧每個人:「都瞧著我做什麼?」
「今天的事兒,還得等掌印明白示下。」說話的是司禮監的一個秉筆,名叫陸望。
「還有什麼可說的,你們又不是頭一天在宮裡。」賀虞神色自若,涼薄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莊王那邊已經和我通過氣了,就按陛下聖躬違和去辦,你們從沒有聽說過什麼聯名奏疏,記得了麼?」
眾人都答記得了。
陸望是賀虞的親信,他上前來給賀虞捶腿:「乾爹,不單單是莊王的事,兒子怕的是宋也川的事。先前沒把他放在心上,殊不知他竟翻動起這麼大的浪花。楚王這般素來桀驁的人,都在眾人面前起了招安之心,他若是真攀附起了哪門權貴,咱們的日子怕是難過。」
「早和你們說了要沉得住氣,這才到哪。」賀虞喝了一口茶,慢條斯理,「任他宋也川像是孫猴子一樣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還不是被如來摁得翻不了身。不論他攀附誰,哪怕他投於莊王座下都沒有什麼可怕的。咱們是司禮監,握的多少迎來送往、軍機要聞。區區一個罪人,孰重孰輕,莊王和楚王都明白。」
大奸似忠,大偽似真。官海沉浮幾十年的人,早已將這八字箴言寫進了骨頭裡。
他眼眸帶著幾分寒意:「莊王辦事乾淨,陛下查不到咱們身上。你們老實當差比什麼都強。別因為兩個黃口小兒,便亂了方寸,才是丟了司禮監的臉。」
「是。」
「再者說,陛下現在睡著,對咱們也是好事。各地送來的摺子,你們挑著瞧瞧,不該遞上去的就壓一壓。至於宋也川麼,」賀虞漫不經心,「我回頭和鄭兼提上一嘴,讓他跟陛下進言一二。」
出了司禮監東廡房的門,一個新入宮的小內監忍不住問陸望:「陸秉筆,不知當年宋家犯了什麼大錯,怎麼這麼多年,皇上還沒消氣兒。」
陸望平日里在賀虞面前裝孫子,在底下人前頭卻又裝起了爺。今日有逞威風的機會,他索性找了個僻靜無人處對他說:「李燃,你入宮晚這些事本不該多打聽,但你今天遇到了我,我就索性說給你聽。只是出了這個門,你就當是忘了。」
「是。」
「咱們皇上原本還做親王的時候,有一個兄弟是豫王。司禮監上一任掌印是皇上的人,可朝中不少大臣是豫王的人。二人拮抗數年,後來朝中出了一位閣臣名叫林驚風,公開彈劾咱們皇上,鬧得很大,差點動了先帝建儲的念頭。皇上登基之後才查明白,這個林驚風是萬州書院出來的人,萬州書院裡的賊子們大半都擁護豫王。於是皇上清查了一遍萬州餘孽及黨同。沒料到,幾年之後,從藏山精舍中搜到了當年早該焚毀的雕板,刻的正是林驚風的策論。」
「所以,藏山精舍也是其黨羽?」李燃忍不住問。
「至少宋家人有包庇之心。」陸望擺了擺手,「和你說這些是為了提醒你,當差得小心著些,知道主子們的逆鱗在哪,不然掉腦袋的時候可別哭。」
「省得了,多謝秉筆指教。」
「依我看啊,這個宋也川留著也是個禍害,早晚除掉才可以高枕無憂。乾爹不料理他是乾爹的慈悲心,可咱們底下人要替他把不喜歡的人除掉。」陸望眯起眼,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殺意。
二人正說這話,突然有人高聲喊著跑了過來:「陛下醒了!」
*
整個皇宮像是活了起來,流動的燈燭從乾清宮次第亮起。司禮監的人趕到乾清宮的時候,秦皇后正在給明帝餵水,其餘後妃和幾位皇子公主都立在屋子裡,除了溫昭明。
明帝整個人才醒來,意識並不算清晰,他的目光越過在場眾人,低聲問:「宜陽呢?」
秦皇后拿帕子替他擦試了一下嘴角,輕聲說:「夜深露重,許是她沒得到消息,又或許是睡下了吧。」
明帝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失望。
「父皇!」一個少女從眾人之中向前走了一步,「這事兒我要替阿姊申辯兩句,她將才受了傷,一直昏睡著,只怕現在還病著呢。」
說話的人是其陽公主溫清影,她年後才剛及笈,一雙靈眸中透露出一股別樣的倔強與英嫵,溫清影的生母的位份不高,早年間在宮中頗受排擠,故而溫清影的性子處處都帶有凌厲的機鋒。因著這個女兒的緣故,她的生母去年年末時才擢升為了熙嬪。
「哦?」明帝淡淡的覷了一眼秦氏,秦皇后再次伸來的湯匙,明帝沒有再喝。
「昨日夜間,兒臣突見德勤殿的方向起了大火,眾人救火之際,阿珩衣衫襤褸地從德勤殿中跑出,痛哭說宜陽公主聽聞父皇病重,希望自己的心意感召上蒼,用她的性命來換父皇的性命。」
溫清影陳述的是實情,在場眾人無人敢反駁,只有楚王突然說:「你是說德勤殿?那不是……」
那是召幸後妃之後,送她們離開乾清宮休息的圍房。
明帝把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眼中緩緩流露出一絲疲憊:「你們都下去吧。賀虞留下。」
等到眾人都走了,賀虞徐徐上前,為明帝行叩禮。
「主子終於大安了,主子病的這兩日奴才當真是嚇壞了。」他膝行上前,姿態極卑伏,賀虞把手送送的握成拳,輕輕替明帝捶腿,「奴才替主子活泛活泛筋骨,躺久了小心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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