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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0:36:50 作者: 步月歸
他欺身上前:「說!你是不是要利用昭昭,替你們宋家翻案?」
所有人見慣了溫昭明柔弱而可憐的模樣,便會對宋也川恨之入骨,認為他別有居心。
宋也川抬起眼睫:「敢問傅侍讀,是以什麼身份和我說話?也川記得,文華殿侍讀沒有詰問之權。」
傅禹生一時語塞,而後切齒:「我是昭昭的好友,她的事我自當過問。」
「傅侍讀可知,殿下今年已經十九歲了。」宋也川眼眸深邃寂靜,「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川也知道。傅侍讀若真關心她,便應該思考背後的原因,而非詰問於我。」
昔年在朝時,傅禹生也聽說過宋也川的才名,彼時人人皆知,大梁出了一位年僅十五歲的榜眼。文人相輕,他也曾覺得宋也川徒有虛名,但直到看過宋也川寫的策論與文章,只覺如遭雷擊。竟真有人,能夠在如此年紀有此等才華與高瞻遠矚。
伴隨而來的是深深的恐懼,這位年輕的少年,日後將會以何等勢不可擋的姿態縱橫於宦海之間,他們的一生都會被他的光芒掩蓋,而徹底黯然失色。
所以,宋也川落獄時,傅禹生的內心是有幾分竊喜的。
可他卻意料不到,宋也川竟然重新回到了京城,並且留在了宜陽公主身邊。哪怕如今他人微言輕,不過是公主府上連名分都沒有的門客,傅禹生已經開始感受到巨大的不安。透過宋也川那雙冷淡的眼睛,他幾乎覺得,他已經奪走了他擁有的、沒擁有的一切。
思及至此,傅禹生輕哼一聲:「若你父母九泉有知,知道你如今卑伏於公主裙下,宛如喪家之犬,你說他們會不會以你為恥?又或者說,你家風本就如此,習慣於趨炎附勢,媚上欺下?」
袖中的手已經握成了拳,宋也川雙目幽微,齒關緊咬。
父母蒙冤而死已有半年,依舊是他心中碰之便痛的地方。傅禹生見他沉默不言,說話便越發放肆:「昔日才情遠播的宋大人,如今卻開始以色侍人,當真是荒唐,你頭上戴著奓帽,只怕是連你自己都不敢面對自己的臉吧?都說藏山精舍中藏書巨萬,不知是否都是男歡女愛,男女敦倫?」
他看著宋也川的眼中有怒意瀰漫開來,從未見過他生氣的傅禹生甚至都有些期待。他恨不得宋也川與他廝打起來,他便可以轉頭上奏大理寺,把宋也川以毆打命官之罪重責。
但他很快失望了,因為宋也川的臉上從方才的森冷又變回了一貫以來的淡漠從容,他說:「不知傅侍讀所說的男女敦倫是哪種書,若傅侍讀喜歡,改日也川去琉璃廠買幾本送與侍讀,傅侍讀不必拐彎抹角地打探。至於也川以色侍人麼……」他冷淡一笑,「殿下喜歡足矣,傅侍讀無權置喙。」
他並不是一個衝動易怒的人,更甚至多年醉心書海中,宋也川的性子也如同古書典籍一般早已平淡無波。若非傅禹生步步緊逼,他不會如此咄咄逼人。
「宋也川!」傅禹生沒有見過宋也川尖刻的模樣,又根本想不出如此反唇相譏,一時間怒火中燒,「你算什麼東西,如此與我說話?」
「傅侍讀。」一個女子的聲音懶洋洋地響起,「為何如此夜深時,還在我府邸上高談闊論?」
第25章
傅禹生回過身子, 有些討好地對溫昭明道:「昭昭,你回來了,你不是……赴宴去了麼。」
越過傅禹生, 溫昭明的目光落在宋也川的身上,他懷中抱著幾本半新不舊的書,頭上戴著一頂奓檐帽,綠松石做成的珠鏈垂於他頸間, 襯托出他勻長的頸線,眼中還有尚未褪去的冷意。
「其陽今日設宴, 我推脫不過。略坐坐便回來了。」溫昭明漫不經心地對傅禹生說,「好了, 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
傅禹生看了一眼溫昭明,知道自己今日說的話只怕惹得她不喜, 卻又忍不住說:「昭昭,過去不管你喜歡誰也好, 又或是在意誰也罷, 我都不會多過問, 只是宋也川, 他是罪臣啊, 他父母犯下的謀逆大罪,昭昭你忘了嗎!你和他牽扯在一起,多少人會認為你同情逆賊,閹黨的人也會視你為眼中釘, 這值得嗎?」
「傅禹生。」溫昭明背對他並沒有回頭,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早了,你回去吧。」
傅禹生對著她的背影沉默良久, 終於緩緩一禮,才退了出去。
聽著腳步聲走遠了,溫昭明的神情有幾分冷意:「傳我諭令,明日起不許傅禹生隨便進出我的府邸,如果他想見我,必須先上拜帖。」
冬禧說了聲是,溫昭明說:「好了,你們下去吧。」
西溪館內只餘下他們兩個人。溫昭明從宋也川懷中抽出一本他買的書,翻看兩頁發現是孩童習字時才用的描紅,另外一本是魏宮春的碑帖,知道他今日確實是去買字帖了。
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宋也川摘掉頭頂的帽子,輕撩衣袍,在溫昭明面前跪了下來。
「跪我做什麼?」溫昭明在石凳上坐下。
宋也川端端正正地為溫昭明行了一個叩禮:「今日才知殿下替也川盛殮父母骸骨,使其不曝屍於荒野,也川縱九死難報殿下恩情。」
「本沒想瞞著你,只是此事到底不宜大張旗鼓。」溫昭明抬手讓他起身,「你若想去親自祭拜,我也可以讓人送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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