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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0:36:50 作者: 步月歸
「父皇,」溫昭明冷盈滿睫,「自母后病亡後,兒臣身邊沒有可以信任的人,我知道阿父疼我,求阿父垂憐,不要把他從我身邊帶走。」
在外人看來,宜陽公主對這賤奴顯然用情至深,可她聲聲哭求,一句一個阿父,幾乎揉碎了明帝的心腸。這個女兒性子孤傲又倔強,和她的母親這樣的相像,遇事咬緊牙關,從不落淚,也不會求饒。
宜陽已經長大,和她的母親眉眼相似,恍惚間,他幾乎看到了王氏跪在他面前的模樣。他的鳳凰兒是大梁的嫡公主,本就該傾舉國之力供養她,她喜歡誰本就沒有錯,總不能這樣一個簡單的心愿都不能滿足。
「鳳凰兒。」明帝淡淡說,「今日之事就此揭過,這個罪奴你若想養在府中,朕只當不知,但日後再帶到人前,朕必將處死他。」
許久不曾聽到這個乳名,溫昭明終於在此刻涌動起一絲鼻酸。也只有如此一般,她卑微地跪在父皇面前哭訴,才能激起明帝對她的憐惜。
明帝已經沒有繼續飲宴的心情,帶著尚且抽泣的何昭儀走了,莊王推開自己的桌子,桌上的杯盤都被他粗暴的動作掃落在地,他大步走到溫昭明面前,幾乎咬牙切至:「溫昭明,你到底在做什麼?你還嫌丟的人不夠麼?」
宋也川此時已經走上前,將溫昭明扶起。莊王看到他就覺得頭疼,低聲喝罵:「滾開,本王面前,不容你放肆。」
「莊王殿下。」宋也川將溫昭明扶回座位,又拿出帕子遞給她擦臉,才淡然拱手說,「草民以為,王爺理應對殿下好一點。王爺可曾想過,王崢平只有一人,宜陽公主卻不只有一位皇兄。」
內心緊繃著的一根弦猛地被撥亂,莊王藏在袖中的手驟然握緊,他極冷淡道:「昭昭和我同是先皇后的孩子,自然最親近,你這罪奴莫不是在挑撥我們兄妹的感情?」
「若真親如兄妹,王爺為何幾次三番違背殿下的意願,急於為她選駙馬?」宋也川的目光不閃不避,聲音又足以讓周圍幾人聽清,「陛下尚且縱容殿下的心思,為何王爺偏要急不可待?」
宋也川身量清癯,平日裡看著總覺得他伶仃清冷,此刻卻把溫昭明穩穩地擋在自己的身後。他的嗓音帶著萬川歸海般的淡薄,卻又如此堅定,如此勢不可擋。
溫昭明假借巾帕拭淚,唇角卻微微上揚起來。
莊王被宋也川的質問堵得說不出話來。他還要發作,溫昭明輕聲說:「放肆。不許這樣和我阿兄說話。」她柔柔地抬起眼看向莊王:「皇兄,我們一同長大,在我心裡自然是知道皇兄憐我疼我,今日是我的錯,給皇兄賠不是。」
溫昭明眼角還有未乾的淚,她潔白的貝齒輕咬下唇,福身一禮:「皇兄不要生氣。」
眾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向他們這個方向飄來,溫昭明身量纖纖,淚痕未乾,任誰看都是受了好大委屈的模樣,當真是我見猶憐。莊王向來愛面子,不願在這給人看笑話,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宴會歌舞未停,一餐飯卻吃得眾人意興闌珊,很快也便散了。
走出廣陽殿,春風駘蕩,陽光暖軟。溫昭明的心情十分好,宋也川跟在她身後,甚至感覺出她的腳步都要比來時更加輕快。明亮的陽光落在她海棠紅色的金線撒花裙上,她像是枝頭盛放的海棠。宋也川的目光落在溫昭明身上,她恰在此時回頭看來,貓兒一般的眼睛微微一轉,壓低了聲音:「看到何昭儀的眼睛沒有,她只怕是想殺了我。」
她驕傲地仰著頭,像是一隻得勝的雪貂兒:「今日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要怎麼謝我?」
此刻二人已經走到了馬車旁,溫昭明搭著秋綏的手,登上了馬車,矮桌上頭擺著一個玲瓏剔透的果盤,上頭赫然擺著幾顆烏滴滴的葡萄。
「若要謝我的話,」溫昭明對著宋也川招了招手,凝眸而笑「我還要吃葡萄。」
第24章
聽到葡萄二字,溫昭明瀲灩的薄唇便猛地出現在宋也川的腦海里。
指尖一陣酥麻,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潔白的貝齒咬住他指尖那一刻,她眼中藏著的旖旎風情。
溫昭明看著宋也川的耳朵又開始紅起來,便覺得心情舒暢。
「殿下,」宋也川被迫登上馬車,坐在溫昭明的對面。在溫昭明的注視下,硬著頭皮拿起了一顆葡萄。他緩緩剝完了葡萄皮,從果盤中取了一個銀叉,紮起葡萄送到溫昭明的唇邊。
然後不動聲色地將話題引走:「殿下可知自今日之後,所有人都會覺得殿下和我這個罪臣之間不清不楚。」
「那又如何。」溫昭明咬下銀叉上的果子,看著宋也川拿著帕子擦乾手上的汁水,才施施然說:「你今日做得很好,想要什麼賞賜,說來聽聽。」
遲疑片刻,宋也川才輕聲說:「殿下,我想等殿下回府後去一趟琉璃廠。」
琉璃廠,顧名思義,是前朝時的官窯,燒制琉璃瓦的地方。後來琉璃廠搬到了城外,這個名字卻延續至今。聚集著各地而來趕考的舉子,也是文人們慣喜愛交遊攀談之處。這裡是京城中,清流人士聚集最多的地方。
「我想去買兩本字帖。」馬車搖晃著向前,宋也川的側臉蒙住一層依稀的影子,他的聲音清淨又安寧,「我昔日臨的是魏宮春的行楷,只有琉璃廠幾家老鋪子裡能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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