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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0:18:33 作者: 林不晚
過了一會兒,久安看到他扶住了身邊一位女子,攙著她往前走,並不停安慰著。
久安這才注意到,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身邊的這位女子看上去三十五六歲的樣子,穿著黑色長裙,頭髮梳成一個髮髻,胸口別著一朵白花兒,雙手捧著骨灰盒,看上去悲痛欲絕。
久安一瞬間恍惚了,她並不記得以前程敘的生命中有這樣一位女子。
而現在,他們看上去絕非萍水相逢,他似乎就是陪著這位女子來參加這場葬禮的?
眼前的這個人究竟是不是程敘?久安又猶疑起來。
如果是,那她以前怎麼從沒聽說過這位女子?
看起來明明對程敘很重要。
如果不是,那眼前這個人和記憶中的他也太像了,連走路的動作都這麼神似。
不知不覺,久安握著話筒的手因為太過用力,指節都有些發白,她突然想明白了——
他們都分開快十年了,在這漫長的歲月里,在彼此的生命中再出現一些重要的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吧?
時間並不會因為任何人的留戀而停留,缺席對方生命中的空白,也終會有別的人或事來填補。
「幹嘛呢?發什麼呆?」
葛超不明就裡,只覺得久安的狀態有些奇怪:「該上船了,一會兒才是重頭戲。剛出鏡狀態不是挺好的麼,怎麼現在反而緊張起來?」
「哦,知道了,咱們走吧。」久安趕緊回了神,深深呼吸了一口,朝輪渡走去。
連接輪渡的踏板有些微微的搖晃。
久安深深掐了自己一把,提醒自己是來工作的,今天又是重頭戲,可千萬別因為任何人任何事而分心。
再想怎麼樣,也等工作結束了再說吧。
即使那個人是她十年來始終放不下的一個牽掛、一個問號。
船平穩地駛向普陀山腳的蓮花洋。
一路上,久安又出了幾次鏡,細緻又詳實地介紹了此次海葬活動的流程、意義。
「用紅色絲帶系住的,是新型可降解的骨灰盒。隨著親屬將骨灰盒緩緩放入大海,它將在一個小時後完全降解,他們至愛之人的生命也終將回歸到海洋……」
隨著久安的介紹,葛超慢慢拉近鏡頭,記錄下親屬們將骨灰盒放入大海的畫面。
汽笛長鳴,海葬儀式就要結束了。
葛超本已打算收工,卻又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架起攝像機對著一位女子拍了起來。
久安跟過去,本想勸說素材夠了,別再拍了,不要打擾別人,卻也不由得被眼前這個畫面怔住——
她顯得那樣哀傷,久久不願鬆開繫著骨灰盒的紅絲帶。
其他 11 個骨灰盒都隨著浪花飄向了遠方,她的那個小小盒子卻因為她的不放手,始終在船邊徘徊。
程敘在旁不停溫柔地安慰著,似乎在勸說她放手。
過了很久,畫面中的女子才鬆開了手中的紅絲帶,小小的骨灰盒在船邊徘徊了一圈,終於也隨著浪花晃晃悠悠地飄向遠方。
葛超的鏡頭漸漸拉大,追隨著那個小小的、逐漸看不見了的骨灰盒。
女子悲傷得站不穩身子,程敘扶住了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葛超又將鏡頭拉回來,就在打算收手的時候,程敘似乎感應到背後的異樣,迴轉身來,正對上了葛超撤回的鏡頭。
視線稍微往後一錯,就看到了站在身後的久安。
「靠,貪心了。」葛超低聲罵了自己一句,隨即關掉機器,換上一副歉意的表情,衝著程敘喊道,「對不起啊,我們是電視台的記者,不是有意打擾的。」
第2章 久別重逢(二)
程敘明顯愣住了,盯著久安半天沒動,眼神里全是錯愕、驚訝和難以置信。
「跟我一起去道個歉啊。」葛超低聲對久安說,「你們女的低聲說個軟話,效果比較好。」
說完,葛超拉著久安朝那邊走去。
站定,雙方的距離只剩不到一米。
久安幻想過無數次兩人重逢的畫面,可從沒想過會是在這樣一個尷尬的場景下。
久安細細地打量著程敘。
他好像沒怎麼變,甚至連髮型都沒變,還是清爽的短髮,幾縷被細雨打濕的劉海隨意地掛在眉前。
只是好像又長高了,整個人的身型比少年時代更硬朗了些,臉龐也褪去了少年時代的青澀。
久安急忙找他鼻翼旁的那顆小小的痣——
還在那兒,那就還是她熟悉的那個程敘沒錯了。
葛超見久安遲遲不開口,只得咳嗽了一聲,擠出一個歉意的微笑。
「抱歉啊,我們是永城台的記者,負責來拍這次海葬的。剛才您夫人放手的那個畫面太令人震撼,我沒忍住給拍了下來,職業病,請你們見諒……」
夫人?
久安覺得葛超顯然搞錯了兩個人的關係,但又猛然一驚,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
程敘和那位女子都沒有表態,葛超只得又開口道:「兩位放心,這個鏡頭我們保證不會在新聞里用,回去我就把它刪除了。」
話說到這兒,葛超才發現程敘的目光似乎從來就沒有往他這邊來過,只是越過他的頭頂,聚焦在他身後。
一回頭,才發現久安也是這樣一副出了神的樣子。
「你們……認識?」葛超試探性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