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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0:16:46 作者: 達宋
    當然這裡面不止有收入支出的錢,還有一些其他的,比如她的夢想——

    她想要成為一個賺很多的律師。

    她不是個格外聰明的人,但她的天賦是格外的能吃苦,高考結束明梔躲在床上悶頭睡覺(當時她還不知道這人原來是整天躲在裡面哭),她就在那算算算。

    算她為了達成自己的這個夢想應該上哪個院校,得有怎樣的績點怎樣的簡歷才能一路順暢的進某個律所。

    每一筆每一划,前進的每一個方向標都被她用力的記在了這個普普通通的橫線本上。

    現在回頭去看那些發黃的紙頁上,大部分都用藍色的筆劃了藍線,這代表著她做到了,小部分用一團凌亂的紅線雜亂的畫了圈。

    紅色是個血腥的顏色,小時候在外面欠了一屁股高利貸的爸爸在家旁邊的小水溝自殺的時候嘴裡漫出來的血就是這個顏色。

    她的大學時光是安排的滿滿當當的,既要負擔媽媽的一部分醫療費也要負責自己的學費生活費,還要在卷生卷死的法律系爭前列。

    江明薇總是行色匆匆的,她呆過學生會也加過很多社團還在輔導員、系裡、院裡各種辦公室混著,一張張面孔從她的面前滑過去就像是魚兒跳起時濺起的水花,轉瞬就從她的眼前消失不見。

    她好像沒有什麼特別聊得來的人,也沒有時間去和任何人發展更親密的關係。

    腳步匆匆的行走在校園往來在教室和地鐵站,春天時鞋底總會沾到粉色的櫻花花瓣,秋天時踩著掉落的梧桐葉嘎吱嘎吱響。

    江明薇回望這過去的三年大學時光,顏色最分明的兩張臉一張是明梔——她真正的家人。

    總是想方設法的讓她休息給她吃好吃的想要減輕她的負擔,將永遠的後盾這句話貫徹到底的人。

    另外一個就是現在坐在她身邊的這個男人。

    儘管兩個人碰面的機會除了大一剛開學的那幾天少之又少,儘管兩個人之間對彼此知道的少之又少。

    但是她就是很難忽視這個人的存在。

    他好像一直都在——

    學生會打雜時候看見的那個和別人說話的背影,在辦公室幫輔導員處理事情微笑著的側臉,深夜地鐵的某個疏離的背影,那一條條的名譽一個個被人誇讚嚮往的話語。

    但她還看到了別人沒看到的一面。

    夏天早上五點的圖書館,她照例找了個蟲子很多但是人很少的地方端著一杯關東煮背法條。

    但就在這裡,猝不及防地就看到了周望。

    疲憊的、眼睛下面烏青的,蹲在草叢石凳邊上,手裡放著一疊被翻得舊舊的整齊資料,旁邊整齊疊著自動販賣咖啡機的紙杯們。

    和往常那個長袖善舞的學生會主席,永遠姿態輕鬆的天才學霸截然不同的樣子。

    那一刻,和陌生感一起湧上來的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感。

    她眼神直直地看過去,眼裡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意。

    好像發現同類了。

    從那以後,她總是不由自主地目光注視著他,看著他笑容淺淡的走在扎眼的人堆里,自在地接受著周圍人崇拜敬佩的目光。

    但他們之間多了一股心照不宣的默契,在兼職結束回學校的深夜地鐵,在便利店優哉游哉看著書等著她的背影,早上凌晨五點鐘全是蟲子的隱蔽石椅……

    他們在別人面前並不是很熟。

    但一切的一切都好像超過了一般熟人的界限。

    「你為什麼哭?」

    周望皺眉,得不到她的回答執著地又問了一遍。

    江明薇沉默的低下頭,看著自己粗糙的掌心,這裡有一道疤,是小時候爸爸葬禮上那些來討債的人推倒後留下來的。

    潛意識裡覺得這個問題越界了,但是她不想不回答。

    短髮蹭在她的濡濕的面頰,她笑著抹了抹臉,「因為我開心啊,明梔能幸福真好啊!」

    耳邊傳來年輕女孩的尖叫聲,江明薇認出來是明梔的,她愣了愣轉頭下意識去找明梔在哪。

    「那你呢?」

    江明薇看到明梔笑著捂著耳朵,邊上的周止衡作勢要去點她腳邊上的煙花,回過頭卻看見周望眼眸深深的望著她。

    然後問她,「那你呢,你幸福嗎?」

    煙花在她的背後炸開,綻放出的光亮卻照亮了認真看著她的周望。

    煙花盛開的海邊,只有他看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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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四。

    滿噹噹的課表好像一下子空了下來,有了明梔合作開的工作室,資金周轉上也不再需要去日夜兼程的奔波著做各種各樣的兼職。

    曾經的努力沒有背叛她,她順當的按照自己的計劃保了本校的研,多彩的簡歷和東奔西跑積攢下的人際讓多個在知名律所駐紮的學長向她遞來了橄欖枝,她從中仔細的選擇了最適合自己的一家。

    她看到的未來越來越清晰,曾經的記事本上黑筆寫下的規劃越來越遠,本子上藍色的橫線也越來越多。

    好像被擰乾再擰乾的海綿忽然被放生回了海底的菠蘿城堡,時間大把大把的空餘下來,她一下有點不適應。

    當腦袋空蕩蕩容易胡思亂容易去做什麼不該做的時候,她默默去了a市a大附屬醫院,她的媽媽就在這裡。

    小時候那個溫柔甜美渾身都散發著陽光的媽媽已經被苦難腐蝕了,躺在病床上的媽媽枯瘦蠟黃得像一截秋風吹過的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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