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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頁

2023-09-30 10:03:01 作者: 七小皇叔
    塗老么抬眼看她,見她下巴昂了三分,眼神似睥非睥的,模樣有些好笑,便問她:「又咋?」

    阿音見他閒散,將他拉至一邊,低聲同他商量:「我問你,這泰山府,哪裡有作糕點的鋪子?成色好些的,你替我備上。

    我方才問五錢要了個名冊,頂頭三個送兩份,其餘的各一份,仔細著些,萬不能短了缺了。」

    塗老么將阿音遞上的名冊翻來覆去地瞧,眨巴綠豆眼:「幹啥?」

    阿音不答,只循循善誘地問他:「你瞧瞧我,如今到了泰山府,該喊我一聲什麼?」

    「阿音。」塗老么聲如洪鐘。

    見阿音想啐他,又飛快地改了:「音大奶奶。」

    阿音深吸一口氣,以瞧傻子的眼光瞪他一眼,兩個手指往「浮提殿」三個字上一伸,再拎起一邊眉頭。

    塗老么明白了:「閻王媳……夫人。」

    阿音的眼一彎,咬著下唇將笑噙起來,卻並未大大方方地應了,只揉了揉絹子,將臉側過去,一會子才轉回來,話里仍有三分俏:「你倒也是個明事理的,這便是了。我好容易來一遭,自然要識大體些,同她的屬下們打個招呼,也全當是認識了。」

    「噢!」塗老么將尾音拖得十分長,仿佛滾了好幾個生雞蛋。

    阿音清清嗓子,趕他:「還不快去。」

    浮提殿從未如此熱鬧過,向來話少的五錢大人尷尷尬尬地將諸人喚至前廳,見廳內扭著一穿著紅旗袍的姑娘,身邊站著府君跟前的神荼大人,那姑娘甚是和氣地挨個問了好,又說在院子裡開了幾桌酒席,另擺上幾桌麻將,大夥一起喜慶喜慶。

    五錢底下的鬼吏頭一個被按著坐在牌桌子上時仍在琢磨,究竟要喜慶個什麼。

    鬼吏們面面相覷,塞一口酒瞧一瞧那姑娘,暗地裡交換個眼神再摸一把牌。如此推拉幾回,見五錢大人也未有其他吩咐,只正襟危坐地扔了一張五餅,這才將心放至肚子裡,嘩啦啦地搓起麻將。

    阿音見其樂融融,心裡高興,腰肢搖得同蜿蜒的河道,盪著香風你來我往,一會子去酒席上招呼再來一壇陳釀,一會子靠著牌桌子指點江山。

    塗老么皺著臉在院門口看著她,被滿場飛的花蝴蝶晃得眼睛疼。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才見阿音支著手扭了過來,眼神兒將他一拎,邁著優雅的步子出了浮提殿。

    端著肩膀走至街道,喧囂的聲響漸漸匿了,阿音才塌下脊背,扶一把酸軟的後腰,揉了揉笑僵了的臉,左右努兩回嘴,才問塗老么:「如何?」

    「什麼如何?」

    「像不像陸軍爺的夫人?」達官貴人的老婆們籠絡人心,好似都這麼個長袖善舞的模樣。

    陸軍爺的夫人什麼樣子,塗老么是想不起來,但他望著牙花子都咬酸了的阿音,覺得實在是過了些。

    但他自然沒敢說。

    招呼完了同僚,姑奶奶又想起另一樁心事,不知這阿羅回了泰山府月余,侍書的還是不是那朵嬌俏可人的桃金孃,若是,那這一月便成了一年,長得令人焦心。她捉著絹子反手撐腰,只叫塗老么去將她尋來瞧瞧,很有一兩分正房夫人捉拿狐媚子的架式。塗老么卻神色複雜,領著她直奔奈何橋,望著底下一簇簇花枝招展的桃金孃,手一指:「喏。」

    阿音愣了:「幾個意思?」

    塗老么拉她蹲下:「我不曉得是哪一株,應是新長的,不曉得能說話不能。」

    阿音正疑惑,卻聽那頭一株頂細小的,顫了顫葉子,喊她一聲:「阿音姑娘。」

    阿音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撥了撥那嫩葉子,禁不起什麼擺弄似的,側臉問塗老么:「怎的成了這幅模樣?」

    塗老么坐到一旁的空地上,同她一五一十地說了前因。

    原本氣勢洶洶的阿音夫人下巴耷拉下來,眼神也弱了下來,絹子擰了又擰,半晌說不出話,好一會子才伸手將旁邊的泥土刨了刨,堆著阿桃細幼的根莖,好似要將她蓋暖和些似的。

    她一面添土一面嘆氣,輕聲道:「你竟是個情深義重的。」

    她忖了忖,說:「我卻也不是不能夠容人,按理說,若循著舊禮,我進門作了夫人,收你做個妹妹,也並沒有什麼。」

    塗老么大驚,瞪眼望著她。阿音撩他一個白眼,又對阿桃柔聲道:「可阿羅不同,我並非嫁了她,卻是實實在在心裡有她,因此,也只能對你不住了。」

    兩心相悅這回事,說有幸也是有幸,說殘忍也是殘忍。

    桃金孃點了點枝丫,甚是乖巧。阿音更感愧疚,絞盡腦汁想了個法子,說:「你大抵也曉得,我同府君很有交情,待你成了人,我求她再以冥氣捏一個好的,贈予你,你喜歡不喜歡?」

    桃金孃葉子一顫,半晌無言,塗老么亦喉頭一梗,半晌無言。

    「心裡頭明白便是了,莫同旁人說。」阿音拍拍手上的殘土。

    塗老么掃一眼滿園子支著耳朵的花骨朵,暗自嘆一口氣。

    正要拉她起來,卻聽奈何橋畔一聲緩緩渡來的輕喚。

    「誰在那裡?」

    第112章 番外二·孟婆(下)

    阿音站起身來,循聲望去,只見黃泉岸邊霧蒙蒙的,一陣濕潤的風吹過來,輕易便黯了日頭。

    遠遠兒地響起一陣詭譎的鈴聲,時斷時續,仿佛吊了許久藥罐子的姑娘在低低哀吟,阿音轉頭瞧,是鬼吏帶著一隊遊魂,渾渾噩噩地自奈何橋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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