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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0:03:01 作者: 七小皇叔
而那一魂,叫做爽靈,掌人之聰明機敏。
餘下的故事,師父沒有說,但我明白。
沒了聰慧,她成了傻婆娘。沒了愛欲,她不記得我師父。
阿清自捏傀儡那日便離了師門,旁人只道她惹了大老爺,被嚇破了膽,連師公也慨嘆連連。還是我師父多年後再探那古墓,方得知個中因由。
師父的眼裡頭終於有了些閃爍的東西,渺渺微光,寂寂寥寥。
我想,也許阿清還有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否則為什麼她的女兒偏偏叫阿音。
阿音,阿隱。鍾情易,隱情難,清水易,清心難。
我將師父葬在九如山下,而後攜著阿音回了四九城。
四九城裡我同阿音一起支了個煙攤兒,阿音裝菸絲很利索,時常笑說,這怕不是祖傳的手藝。
煙攤兒在南三十條的胡同口,旁邊的豬肉貴篤篤跺著菜刀,別人問我一桿煙幾個錢,我問他——您好什麼煙。
(番外一完)
第111章 番外二·孟婆(上)
「帶我回泰山府。」阿音將絹子「啪」一聲拍在桌上。
對面是收拾書本的李十一,才剛將幾本古籍略略翻一遍,便將眼神對上了她。
阿音嘴一撇,又露出了少見的示弱的眼神。阿羅回泰山府處理公務,已一月有餘,眼見李十一同宋十九都回了上海,她卻杳無音訊,連聲招呼也未遞迴來。
今兒才出去聽了戲,講的是狀元郎求取功名,忘了糟糠妻的故事,她有那宮花帽,有那美嬌娘,哪裡還記得寒窯十八載的王寶釧。
阿音眼裡的哀怨被翻來覆去地揉碎,挪了又挪的下巴也裹了委屈。
李十一將莫名放一邊,只同她說:「活人入不得地府。」
阿音堵她的話:「我想過了,將我的生魂抽出來,擱你那神荼令里,一兩日便回,如此定可掩人耳目暗度陳倉。」
連著兩個成語,還未用錯,可見是真急了。
未等李十一有反應,她又咬著嘴角刺一句:「神通廣大的府君大人,帶個把小鬼入泰山,難不成還不能夠?若不能夠,這府君是白做了,若能夠你卻不願,我同你這青梅也是白做了。」
有理極了,宋十九點頭。
李十一瞟宋十九一眼,將神荼令掏出來,無名指在上頭一叩,叩出一個燈神似的塗老么。塗老么盤腿坐著,還是睡眼惺忪的模樣,當頭便是一句:「咋的?」
阿音上前,肩膀將他一頂:「擠擠。」
正是陽春三月,鶯飛草長楊柳青,堤生漣漪盪春風,正如泰山府新添的這朵美嬌花,腰肢款款步履生煙,是江南好風景。
阿音從未想過泰山府是這個模樣,連四季節氣也同人間並無二致,大大小小七十五陰司如錯落的省鎮,沿黃泉分布,薄霧冥冥的黃泉似蜿蜒的巨蛇,蛇腹裹著中央的生死司。生死司人極少,街道建築一應是宋式形制,除卻偶然零星幾個行人,餘下的便是宋十九曾嫌棄過的孤攤獨馬。
阿音入了生死司,仿佛頭一回進四九城,這裡瞧瞧那裡看看,很是新鮮。一旁的李十一衣裳成了雪白交領長裙,烏髮攏了一半,仍舊癱著往常的高人臉,倒被阿音瞧出了幾分氣派。
李十一未往自個兒的殿裡去,只徑直帶阿音去了浮提殿。她離泰山府有些久,原本的院子便冷落了,如今手下各司其職,她斷的公案不多,索性搬去了浮提殿裡,同阿羅住在一處。
阿音這才終於見著了阿羅,她側搭著一根長辮子,玄色的長裙裹著凹凸有致的腰身,正埋頭寫字。地府里的她回復了人間褪掉的血色,如一副千年的壁畫重新填了硃砂,古樸同艷麗中和得恰恰好,渾身泛著氤氳的通透的光。
阿音望著她,怎樣瞧怎樣喜歡,像是自土堆里掏出了一件價值連城的瓷器,她小心翼翼地捧著,掃去經年的塵土,發覺它比自個兒想像的更加漂亮。
她若瞧見了中意的古董,尚能讚嘆一句前人手藝的精妙,可她瞧著中意的阿羅,竟不曉得該讚美個誰。
阿羅先是聞到了熟悉的暖香,鼻翼動了動,而後才抬頭看過來。
阿音捉一把旗袍側面的紐扣,肩膀前後擰了擰,扭扭捏捏地覺得這牡丹花的樣式不夠時髦。
她的扭捏被阿羅一笑,頃刻便散了,阿羅低下頭,偏著筆頭點了點對面空空的太師椅:「坐。」
人常說小別勝新婚,阿羅卻什麼時候都這樣不疾不徐,禮節先情意後,令阿音的預想統統沒了法子,沒法子曖昧多情地摟著她的脖子,以足尖將緊繃的思念纏上她光滑的小腿。
阿羅隔著薰香,一面批閱公文,一面同阿音低低說著話,嗓音窸窸窣窣的,似幼蠶吞噬阿音腦中的桑葉。
阿音覺得自己不能再受著她不遠不近的引誘,又因她公務繁多,索性便要退出去。
阿羅應了,令五錢領著她四處逛逛,阿音嘴裡說著「我這便去了」正要轉身,卻在刻意遺落的眼風裡被阿羅叫住。阿羅朝她伸出手,捏了一把她涼涼的指頭,指腹上來回揉三下,這才放開,掌心處一勾,溫聲道:「慢著些。」
阿音軟軟應一聲,連尾音也酥得厲害。
出了浮提殿,阿音才活泛起來,將阿羅在她手心兒里撓的一下擱到了臉上,欲語還休地透出盈盈喜氣。
她將絹子系在旗袍的紐扣上,喚住經過的塗老么,問他:「可有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