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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0:03:01 作者: 七小皇叔
我討要誇獎的時候說,我這篇文,結得十分漂亮,不算拖拉,也並不很急促,想說的都說完,亦未到相看兩厭的時候。
但在我真正敲出「全文完」三個字的時候,因為我臉上的失落,變得十分不漂亮。
我不止一次說過,再寫這篇文,是個意外。原本它應該結束在第一章 ,有頭無尾地消失掉。沒有十九,沒有阿音阿羅,更沒有後面形形色色的人和故事。
將它續寫的不是我,是「惦記」。是有一個人在幾年以後告訴我,七七,我很想看繼續寫《問棺》。而另一個人說,我也是。
我一直十分感念時間帶來的東西,因此這篇文的主題,就是時間。
它是滄海一粟,也是恆河沙數,是短短一年,也是開天闢地,是春秋戰國,唐宋明清,也是近代與現代的交疊。時間的碰撞產生了瑰麗的生命力,其實操縱時間的從來都不是法術,可以是文字,可以是想像,還可以是一些被我們稱之為「永恆」的東西。
我曾經無數次設想過它的完結,或許是在四月,或許會在十一月,但我沒想到是在這個時候,在這一個特殊的環境裡,在一份特殊的心境下。
但我想,它並不妨礙什麼,因為它的另一個主題,是浪漫。
它不生長在四月,也不生長在十一月,它生長在任何一個季節,長在溫柔里。
我說的浪漫,不是李十一,也不是宋十九,不是阿音或者阿羅,而是每一個真心喜歡《問棺》的人。
因為你們包容且共情,包容我天馬行空的想像力,聽一些無稽之談的虛假事,在不認真的世界觀里,仔細辨別為數不多的真心話。
因此,十分感謝你們。
我一直都覺得,相比一個成熟完整的作品,追文交流的過程更值得紀念,讓我堅持的也正是你們的堅持與鼓勵。它是一個相識相知的過程,珍貴在於再難複製的「及時性」與「相互性」,即便往後有人再看到這篇文,也像一場遲到的會面,我不會再像如今一樣投入地、大開大合地感同身受,恐怕也只能說一句:謝謝。
所以,這篇後記不給後來人,只給一路陪伴的你們。
有了起因,有了感謝,最後應當是再見。
再見,李十一,宋十九,阿音,阿羅,塗三平。
五錢,塗嫂子,塗四順,小青蛇,小紙人。
夏姬,阿春,阿婉,阿棠,訛獸,木蓮,木蘭,顏娘,阿白,芸芸,憨園,虛耗,阿平,狌狌,秦將軍,阿桃,長恭,春萍,小豆丁。
還有友情客串的雨師妾。
其餘的話,就都在文里,我想你們能找出那一句。
希望你們能找出那一句。
第110章 番外一·傻子
說是四九城的城南有戶人家,男人從前是替官老爺裝菸絲的,後頭官老爺絞了辮子,也沒心思再抽大煙,男人便支了個煙攤兒,就在南三十條的胡同口,旁人叫他煙攤吳。
煙攤吳的媳婦是傻的,有一回替男人守攤兒,竟坐到了豬肉貴的鋪子上,人問豬肉二兩幾個錢,她說您好什麼煙。
這笑話在街坊鄰里口口相傳,一半是因著日子沒什麼奔頭,一般是因著煙攤吳的傻媳婦長得俊。
有多俊?沒文化的市井潑皮們形容不出來,卻總要在她路過時吹響幾個哨音。
我見到她時,她已經算不得漂亮了,三十幾的年紀,頭髮白了一小半,鬢間以黑卡子別著,腦後總是亂糟糟的,參差不齊地杵在頸間,說是做飯時不當心燒了頭髮,索性給了兩剪子。
她愛穿一身淡藍色的棉襖,露出裡頭土黃色的內襯,有時連猩紅色的汗巾子也在外頭半截,同她說著話,鼻涕便要下來,她將手掌的根部頂起來,在人中處摩擦兩下,又在衣角上揩兩下。
不曉得是不是這麼個緣故,她衣裳的顏色總是深一團淺一團,比牽著的娃娃還邋遢些。
她牽著的女娃不過三四歲,不似她的傻阿娘,生得機靈又伶俐,一雙眼骨碌碌轉,笑起來似捏圓的糖雪球。
街坊鄰里都喜歡。
我想,師父也是瞧這孩子喜歡,才總來瞧阿清。
阿清便是煙攤吳的傻媳婦,大名易水清。易水清,清水易,我翻來覆去地嚼,覺得這名字很是動聽。
師父時常來看她,有時在太陽底下虛著眼,有時在陰雨霏霏里撐著傘,但總在那個牆根兒處。
然後將手裡拎著的豬肉遞給我,差我送上去。
有時也是半隻燒雞。
唯有一壺酒,在手裡晃了又晃,作了許多伸出又收回的動作,始終未交給我。
我想也是,傻子喝不得酒,喝了怕撒酒瘋。
有一回,煙攤吳家的小姑娘被幾個渾小子扔了泥球,說她有個傻子娘,阿清摟著她直哭,師父這才上前,卻在近前處猶猶豫豫地住了腳,好一會子才將餘下的兩三步邁過去,她蹲下來,裙子蓋在泥糰子里,喊她:「阿清。」
我頭一回曉得,師父的嗓子可以如此溫柔,像她最鍾情的西山鋪子裡的酒。
阿清抽抽搭搭地抬頭看她,鼻涕又流了下來。
我們干倒斗這一行的,最不怕髒亂,可我卻沒想過,師父會伸手攔住阿清揩鼻涕的動作,然後用手指替她仔仔細細地將面上的涕淚抹乾淨。
剛拜師時,師父讓我踩著凳子做飯,我被煙嗆得直流眼淚,師父也只是扔一塊灰布給我,說:「當心些,莫落到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