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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9:56:57 作者: 老衲不懂愛
周頤謝過這位老兄,雖說這傢伙經常哭窮,而且對翰林院同僚的捐贈都是來者不拒,似乎有些二皮臉,但這幾句話還是真心為周頤考慮的。
周頤覺得可能是每次給這傢伙捐的銀子都不在一兩以下的功勞?
周頤坐下後,溫曲走過來,神情複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以自保為重。」
周頤點頭,看了一眼四周,對溫曲說道;「溫大人,下官有話對你說。」
溫曲一頓,和周頤兩個人到了翰林院一處偏僻的藏書間。
「周頤,你有何事?」溫曲疑惑的問。
「大人,我知道這次去查案危險重重,為了不連累到你,我姐姐和令郎的親事就算了吧。」
溫曲一聽就變了臉色:「周頤,你當老夫是什麼人?難道老夫在你眼中就是那種趨利避害的小人?」
周頤搖搖頭:「當然不是,正因為大人是正人君子,我才更不想連累到溫家。」
溫曲聽了,臉色稍緩和,摸了摸鬍子道:「周頤,且不說我相信你會辦好這件事,就算這件事沒辦好,但也不至於連累到溫家,我們不過是姻親,又有什麼關係,這皇城根下,你大可去數一數,滿朝的文武大臣哪家和其他人沒有錯綜複雜的關係?」
周頤當然清楚,他很清楚這件事大不了就是丟官帽,嚴重一點下牢里關個幾年,絕對是不會威脅到生命的,但這樣一來,他的仕途也就走到了盡頭。
溫家看上六丫,更大部分還在於看好他的前途,若他折在這裡,溫家還和周家做親做什麼,畢竟六丫只是一個鄉下姑娘,一個二品大員的嫡子,就算手裡再怎麼沒有實權,想要結一門好親事還是不難的。
溫曲就算是正人君子,但為兒子,為家族打算,這也是人的本能。與其溫家後悔,還不如他自己提出來。
「周頤,你放心,這門親事既然已經定下了,老夫就絕不會生出悔親的心思。」溫曲一臉堅定的說道。
周頤點頭,其實溫曲不會悔親也在他的預料之中,第一,溫曲看好他,並不認為這次事情周頤就一定會折進去,第二,若周頤這邊剛剛遇到一點困難,溫家就悔了親,那他溫曲以後還怎麼做人?
和溫曲談了這件事後,周頤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手裡摩擦著昨夜寫下的方案,眼神的悠遠的看向窗外,然後站起來,堅定的走出了翰林院。
他沿著翰林院一直走到了御書房外,守在門外的還是那個給周頤頒旨的公公。
周頤走上前,站在公公的對面:「勞煩公公通傳一聲,就說周頤有要事稟報陛下。」邊說便從衣袖裡摸出一個布袋塞到了這公公的手裡。
公公用手暗暗捏了捏布袋,發現分量不輕,剛剛還吊著的一張晚娘臉立刻比花還燦爛,「哎喲,周侍讀是皇上御封的欽差,本就有直奏皇上的權利,咱家這就去稟報,您稍等……」
周頤被這哎喲一聲麻的身子一顫,恨不能全身上下搓一遍,面上一片誠懇的笑容:「那就有勞公公了。」
「沒事兒,沒事兒,誰叫我呀,就是幹這個的呢!」
崇正皇帝這幾日被元平府的災情鬧的很是頭疼,罕見的在御書房看起了摺子,只是越看越冒火,看看這都是些什麼,賑災的官員上奏說,災情比想像的還要嚴重,元平府差不多淹了一半,原先帶去的賑災銀子不夠,現在還要伸手要銀子。
「嘩……」崇正皇帝將案几上的奏摺呼啦一聲全部掀翻在地上,滿臉潮紅的直喘粗氣:「一個個只知道伸手要銀子,榆木腦袋,都該死,該死……」
公公惦著腳尖進來,見皇帝正在發脾氣,暗呼一聲倒霉,正要悄悄摸摸退出去,誰想被皇帝看見了:「站住,你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公公嚇的一哆嗦,忙跪在地上,尖著嗓音道:「奴婢不敢,周頤周侍讀求見陛下,因為他是陛下封的欽差,奴婢怕耽誤了陛下的大事,這才……」
「他來幹什麼?事都沒開始辦,有什麼好說的……」皇帝揮了揮手,正想讓人將周頤攆了,不過轉念一想,還指著這小子辦事呢,昨天他才表現了對周頤的看好,現在這樣似乎有些翻臉不認人?
別以為皇帝就可以隨心所欲,要想馬兒跑,就要給馬兒吃草,不然真信了臣子那一套什麼為皇上肝腦塗地的鬼話,那這皇帝就要被這些「忠心」的臣子玩弄於鼓掌之間了,崇正皇帝只是懶,但他這麼懶,還能將權利牢牢握在自己手中,在一干臣子前吊了根胡蘿蔔,讓他們去拼去搶,從而達到朝政的平衡,可見他是個聰明的皇帝,而且是比大多數勤勤懇懇的皇帝都要聰明,深諳帝王之術。
崇正平息了一下氣息:「讓他進來吧。」
「是」公公忙應了聲,窸窸窣窣的起來,弓著身子倒退出御書房後,才尖聲叫道:「宣周頤覲見。」
周頤輕手輕腳的進了御書房,跪倒在地:「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
「是。」周頤起身,一直低著頭。
「三天後你就要出發去元平府了,不好好準備,這時來找朕,所為何事?」崇正冷著臉,盯著周頤問道。
周頤抬起頭,有些踟躕的道:「皇上,微臣有些害怕。」
「混帳,你是朕欽命的欽差大臣,你怕什麼,嗯,朗朗晴天,難道還怕人謀奪了你性命不成,你若只有這麼點老鼠膽子,那就趁早摘了這官帽……」
這可是很嚴重的指責了,一個皇帝說出這樣的話,說明在他心裡已經有了厭棄該人的徵兆。
周頤似乎被嚇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帶著鼻音,一臉赤誠的看著崇正皇帝:「皇上,微臣長於微末,從未得見過天顏,那日在殿試時皇上您將微臣從二甲提到狀元,微臣既惶恐又開心,惶恐於我真的值得皇上您的厚愛嗎,又開心於十年寒窗苦讀,忠君愛國的理想終於又進了一步。微臣不知如何回報皇上您的恩典,那日大羌使者來朝,微臣自知人微言輕,說出的話可能很不成熟,但看著皇上您為大羌使者如此煩憂,微臣想,就算說出的話不成熟又怎樣呢,我也要試一試,如果能夠對皇上,對我大越百姓哪怕是有一點兒幫助,微臣就算死,也不足惜了,後來看著大羌使者對皇上您如此不敬,微臣心裡怒火噴涌,便不顧自己的身份,跳出來說話,滿朝的文武大臣誰都比我有資格,微臣自知沒有規矩。本以為皇上您會降罪與我,卻不曾想,您竟然升了我的官,如此厚愛,微臣只怕肝腦塗地也不足以為報。」
周頤說著眼眶就紅了,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是我那日自己沒規矩,搏了各位大人的面子,我也知道,這次的差事會非常不容易,那些大人可能想給我一個教訓,我也理解,只是皇上,微臣擔心這一去,便再也見不著皇上您了,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在微臣的心裡,既有皇帝的無上威嚴,又有父親般的慈愛,所謂君父,大抵就是如此吧,故此才想在臨走前拜別皇上……」說罷將身子伏在地上,還一抖一抖的,似乎在輕輕的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