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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9:56:57 作者: 老衲不懂愛
    讓周頤驚奇的是,他本以為是來送學生的兩鬢斑白的老頭兒竟然也是考生。周頤嘆了口氣,都說老童生,老童生,有些人一舉過了縣試府試,但卻屢次折戟在院試,一直蹉跎到白須飄飄還在為考秀才而奮鬥。

    沒想到這還沒過童生,就一場縣試就有這麼年老的考生了!!

    看著排在他面前走路都有些顫顫巍巍的老爺爺,周頤深深懷疑他都已經有了老花眼了,這樣還能看得清考卷,拿得穩筆麼!真是生生不息,奮鬥不止啊。

    科舉考試為了防止夾帶作弊,檢查的特別嚴格,聽說前朝在進考場前還會讓考生脫光沐浴,身上的一些印記都要被搓幾遍,但因為這個方法太過耗費時間和人力,就沒採用了。

    周頤看著他們隊列的前面考生被衙役們把帶的吃食一一掰成兩半,連棉衣都會劃一個口子,看裡面是不是藏了東西,更別提身上了,每個進口處有三名衙役,像過關卡似的,每個人都會檢查一遍。

    周頤看的咋舌,這就差一個掃描儀了。

    這樣的檢查時間自然不會短,等了許久,終於要輪到他了,這會兒他前面的老爺爺正在被檢查。

    那衙役顯然已經認識這位有毅力的考生了:「喲,馬老三,又來了!要我說你孫子都這麼大了,還考什麼啊!」

    馬老三隻是笑,但站在他身後的周頤卻看到他腿身子在顫抖。

    他在緊張!

    果然周頤剛這麼想的下一刻,就突然聽見衙役驚呼一聲:「嘿,好你個馬老三,你還敢夾帶。」他手裡拿著從馬老三夾襖里搜出來的小紙條。

    這一出立刻引起了騷亂,夾帶啊,不光要挨板子,還要被禁止以後參加考試的資格,如果有了功名,這功名也是要被剝奪的。

    不過其他人一看馬老三的樣子就瞭然了,這肯定是知道自己考不過,就想趁死前賭一把。

    「官爺,官爺,這不是老朽的,不是的啊……」馬老三見被搜出了紙條,臉色立刻變得煞白,癱軟在地,嘴裡還在極力狡辯。

    「不是你的,難道是鬼給塞進去的?帶走帶走,平時不好好看書,臨考了就想這些歪門邪道。」衙役嘖一聲,輕蔑的說道。

    很快馬老三就被拖了下去,馬老三被拖著還在大喊:「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沒有夾帶,我要成為秀才老爺的,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是秀才老爺。秀才老爺……」

    「那人瘋了吧?」有考生議論。

    周頤默然,可不是瘋了,為了科舉熬盡了一生心血,臨老得了這麼個結局,也是讓人不勝唏噓。

    馬老三被拖走,周頤走上前,那官差一見周頤便笑了:「剛走了個那麼老的,這又來個這么小的。小孩兒,你不會也夾帶吧!」

    「伯伯,你可不能污衊我!」周頤眨眨眼睛,一本正經的反駁。

    衙役被這樣子逗得有些想樂,又見他這么小,檢查便放鬆了許多,至少他走過轅門後,頭髮沒有被抓的像雜草。

    周頤進了轅門,在考場前設了一個臨時核對點,周頤走上前,那坐在案後的不知是師爺還是教諭之類的人拿起記號牌看了看,然後用眼睛像x光線一樣在周頤身上來回掃了幾遍:「周頤,年方十歲,高五尺,面白無須,嗯,不錯。」拿起筆在記號牌上寫了符合兩字。

    然後開始唱保,唱保就是考生進場前,進行作保的稟生要在一邊候著,等著衙門的人詢問考生基本情況,前來應考的考生是否就是他作保的人,若發現有作假,考生和作保的人都要遭到牽連,就像之前那位被查出來夾帶的老爺爺,那作保的人只怕也要遭殃,說不得連功名也要被擼去。

    所以給考生作保雖然有高收入,但同樣也是高風險,故一些稟生在給別人作保時都是相當謹慎的。

    過了這一關,周頤領到了座位號,便可以真正進考場了。

    他拿到的玄三號,周頤一一對照過去,找到了臨窗的座位。這裡可不是個好位置,現在正是返春二月,天氣冷的不得了。

    這考場不知從什麼時候就開始使用了,年久失修,連窗戶都沒糊上,一陣寒風襲來,吹的周頤只打哆嗦。

    還好之前王艷給他帶了一件禦寒的棉衣,雖然被衙役劃開抓的棉絮都出來了,但這時候哪還顧得了這麼多,周頤將棉絮從破口處塞進去,哆哆嗦嗦穿上了。

    坐的板凳和桌子上有著厚厚一層灰,只怕從去年的縣試之後,這地方就沒人打掃過,好在王艷準備的充分,還給他帶了一塊帕子,肯定是向別人打聽了縣試要注意的地方。

    周頤認命的用帕子將桌子和板凳上的灰塵擦乾淨,然後拿出筆墨,搓著手等著開考。

    等考生都進了考場後,隨後縣令李伯雍身著朝服進了門,他身後還跟著兩人,應該是縣裡的教諭,顧名思義,教諭就是分管一縣教化之事,這學子念書,書院教學就是他們的主管工作。

    周頤這還是第一次得見這位廣安縣的新縣令,只見他三十多歲上下,方臉略黑,一雙眼睛平靜無波,進來後,先掃視了全場,然後經過過道走向正堂。

    等縣令和教諭入座後,便開始分發考卷。

    這時候有衙役專門唱名,叫到一個人的名字,這人才能上去領考卷,這過程用不了多久,很快周頤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周頤走到正堂處,站在縣令和教諭面前,行了一禮:「學生周頤。」李伯雍在檢查過記號牌和結保記錄沒有作假後,便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將考卷遞給周頤,見他這么小年紀,便嘆了一句:「廣安果真人傑地靈。」李伯雍並不是廣安縣人,他的家鄉位於西北,是大越朝貧瘠偏遠地所在,文風不開,像周頤這麼大就參加科舉考試的,別說見,聽都沒聽過。

    想到自己求學時的艱辛,便有感而發。

    他旁邊的兩位教諭臉上明顯露出些自得神色,但還是謙虛道:「這都是大人教化有方。」

    李伯雍笑著擺了擺手,「不用恭維我,我才來多久,兩位才是為廣安縣真正嘔心瀝血之人。」

    周頤領了考卷,沒有聽他們的政治互吹,行了一禮後就徑直回了自己的位置。

    等所有考卷分發完畢,轅門全部關閉上鎖,周頤在大越朝的第一場科舉考試,正式開始了。

    掛在考場前的鐘被敲了三下:「哐哐哐……」沉悶的聲音讓考場裡的考生都身子一震,連心神都繃緊了幾分。

    隨著鐘聲音落,便有衙役舉著糊著考題的木牌在考場上巡迴展示,周頤這裡離正堂不遠,倒是第一時間就看到了考題。

    沒出意外,第一題便是四書題,「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出自論語。果然不出周頤所料,李伯雍是一個謹思慎行之人,出的題都如此中規中矩。

    大越朝科教興盛,四書總共就這麼點兒內容,科舉考了這麼多屆,無論什麼邊邊角角都考到了,因此搭截題便應運而生,所謂搭截題,就是在四書中選一句子的上半句,然後在從其他幾本書中摘半句,兩相這麼一搭,便組成了考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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